在这个过程里,信长在认真聆听的同时,没有插入半句话,充分表达出对泷川的尊重与信赖。
当听完泷川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信长才悠然接过了他的话,给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说的都没有问题。”
“但是泷川,你要明白最重要的一点,并不只在于潜入鸣海城,更在于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所以你不光要让今川军的卫兵认为他们拦截到了一项关键的通敌行为,更要确保自己在他们的围堵下能够顺利脱身。”
“这是项危险且艰难的任务,即使如此,我也要你平安地回到这里。怎么样?能做到吗?”
信长最后这句话已经不只是询问、更等同于一句关切的叮咛了。
这份心意通过话语传递到了泷川心田,进而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直勾勾地迎向信长的视线,君臣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视了半晌,泷川才坚定地俯下身体。
“泷川幸蒙主公牵挂,必定不负嘱托平安归来,还请主公切勿担心。”
当天下午,泷川就换成商人装扮,以忍者的易容术掩饰了本来面貌,向鸣海城进发了。
混入鸣海城后,他煞有介事地在城内完成了几笔商业交易,接着在临近修心寺的客栈住下。
凌晨时分,他就立即离开客栈前往修心寺,特地挑了修心寺上游的芳村一带道路来走,皆因此处是监视最严密的地方。
走在芳村稻田边的小路上,泷川故意表现出不时四下观望、同时又极力掩饰着些什么的模样。
掺杂着泥土芬芳的风拂过,泷川将脚步声控制在轻盈却又能被武士察觉的程度,果然引发了今川军卫兵的注意。
“喂,那边的商人先停一下!”卫兵里看似小头目的马脸唤了一声后,立即带着五名部下围了过来,“你是从哪来的?这么早又急着要到哪里去?”
“我吗?”泷川表演出故作从容的淡定,“我是从那边的村落来的,准备去看慕原村的朋友。”
“那边?那边指的是哪个村落?你这话答得怎么这样模糊?”
“呃,那边……那边指的是幸叶村!对,我是从幸叶村那边来的。”
看泷川答得吞吞吐吐,马脸小头目越发起疑。
他稍微抬起下颚,五名部下便心领神会地团团围住泷川,从各个方向封死了泷川的退路。
“你这故作从容的模样很可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把这些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我、我叫下野姿三郎,就住在幸叶村,那里住着我专程来投靠的叔叔一家。”
“你的回答越发让人起疑。”马脸小头目盯着泷川的脸打量,“解释得越发详细,越发显得像是刻意编造出来的答案。”
他的视线从泷川脸颊一路向下扫去,最终在泷川缠在腰间的小包袱上定格。
“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你既是到这里专程投靠幸叶村的叔叔一家,平常出门又怎会还特地带着小包袱?这未免太奇怪了!”
“武士大人,这一点也不奇怪呀!”泷川诠释出强颜欢笑的模样,“我不过是带了些礼物去看慕原村的朋友而已。”
“别废话,把那小包袱拿来给我看看!”
“这里面真的只是装了拿去送给朋友的礼物而已!武士大人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看着泷川欲盖弥彰地将小包袱往腰后推去,马脸小头目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立即命令部下去取泷川绑在腰畔的小包袱。
“别这样,武士大人!”泷川挣扎着,不断试图去躲今川军卫兵们探过来的手,“这里面装的确实只是送给朋友的礼物而已!”
他的解释与抵抗,反而促使卫兵们越要对这小包袱一探究竟。
于是在马脸小头目的指挥下,两名卫兵一人钳住泷川的双膊,另一人右手握住他的腰畔,左手利索地解开他绑在腰间的小结。
小包袱就这样被今川军卫兵们拿到手中,这也意味着泷川此行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当卫兵们将小包袱递给马脸小头目时,趁着他们注意力全集中在小包袱上、并处在暂时性的松懈间,泷川把握时机立刻实行脱身行动。
他那被钳住的双膊往外强力一张,钳制他的卫兵只觉得双手一麻,泷川张臂产生的巨大力度在瞬间震开了那名卫兵的双手。
接着他右脚往地面猛地一蹬,灵活运用了忍者的弹跳术,从马脸的五名部下围堵下跃至半空。
当双脚甫一着地以后,泷川即如遽风般拔腿狂奔,转瞬便与六名卫兵拉开了距离。
由于事发得太过突然,在他凌空跃起时,那六名始料未及的今川军卫兵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追上去!别让这奸细给逃了!”马脸小头目反应过来以后,立马心急火燎地下达命令,“在他身上应该会拷问出不少信息!”
他手拿着小包袱,带着五名部下对泷川展开了追击。
然而这些今川军的卫兵,又怎么追得上近江国甲贺忍者世家出身的泷川?!
他们奋力追了一程,最终眼睁睁看着泷川身影如遽风般从视线中消失。
领头的马脸小头目懊恼地停下脚步,俯下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混帐!这家伙身手着实了得,一定不是普通的奸细。”他边慨叹,边打开了小包袱,“想来这里面必定藏着些机密,他应该是专程潜入城里的。”
将包袱里的衣裤和日常用品翻查了半天,马脸小头目最后在一件裙裤的内里发现了密函。
“这里面果然藏着一封密函!”马脸小头目嚷嚷道,“我们得赶紧拿给正则大人看看!要是耽搁了什么就不好了!”
这封密函立刻被送到义元派驻在鸣海城的监察官山合正则手中。
正则神色严肃地摊开竖信,从视线落到第一行字迹开始,他的脸色便越发沉重。
“这……”正则难以置信地自语,“怎么会?我们竟然就这样被织田信长给蒙在了鼓里?”
他心绪复杂地读完密函,神色紧促地从老箪笥收纳箱里拉开左侧第二格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封与教继书信往来时保存的信件。
然后正则拿着这些过往的信件,来与手中截获的这封密函对比,脸上表情不断发生着变化。
“确实是教继的笔迹……”正则眼中流动着愤恨之色,“我们今川家居然被这个受信长之命潜伏在身边的奸细给耍得团团转!”
“这件事绝对要派人快马加鞭赶回骏府城禀告给主公,由他亲自定夺才行!”
打定主意以后,正则不敢在时间上浪费分毫,随即便扯开嗓子对着走廊喊了起来:“来人!”
这封密函在当天就由专人快马赶往骏河国的首府骏府城,而泷川也不负使命地回到了绪川城。
返回绪川城后,泷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信长居所去报平安,然而当他进入大厅时却愕然吃了一惊。
大厅的下座居然齐齐坐着丹羽、利家、恒兴、河尻与佐久间,当泷川跨进大厅以后,这些伙伴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看了过来。
“泷川,欢迎回来。”坐在上座的信长面带欣慰地洪声说。
他话音刚落,下座的五名亲信家臣便紧接着齐声道:“泷川,欢迎回来!”
泷川怔怔地呆立当场。
对刚从鸣海城逃脱而归的他来说,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欢迎阵容。
被主君及伙伴们用如此欣赏和亲切的眼神凝望着,泷川内心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体会。
他感到自己和大厅里的信长、还有端坐在下座的五名伙伴是一个整体,行进的是同一条征途。
当前虽然置身在绪川城内,但泷川却产生了一种犹如回到家般的踏实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