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奶,您去哪儿?”江德州一转身、一抬头看到了那个女人,他急忙弯腰施礼。
这个女人都没有正眼看江德州,似乎她没有听到老人的问话,她面无表情,她喉咙里轻蔑地叨咕了一声,也不知说了什么?江德州皱皱眉头,他依旧恭敬地站在原地。
这个女人就是许洪黎。是闵家三少爷闵文章明媒正娶的媳妇。闵文章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书呆子,他老实木讷,他虽然满腹经纶,却不能经营他自己的生活。许洪黎是一个好强又不安分守己的女人,她自然而然瞧不上她的丈夫。她与闵文章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
许洪黎随着许婉婷孤独的背影离开了闵家。
许婉婷魂不守舍地走到了沙河街。
此时此刻日头偏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非常热闹。街道上店铺门口的布招牌随风游荡,就像天上的风筝各色各样……路边上还有摆摊的小贩子,有卖蔬菜的,还有卖杂粮的,还有卖风筝的,还有卖豆腐的,卖豆腐的轻轻敲打着他手里清脆的木梆子,他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卖豆腐啦”
许婉婷漫无目的地、浑浑噩噩地、拖着忧伤又失落的脚步走在拥挤的人群里。她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时不时抓起手里的手帕擦一擦,似乎擦不断。
街上的行人抬起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她也没发现。
她想起了她与闵文智的过往。
在她二姐许洪黎嫁到闵家之前,许婉婷经常到闵家玩,闵文智也经常到许家找许婉婷,那个时候他们还小,不懂得爱与情。当他们情窦初开、互相看着脸红心跳的时候……因为许洪黎的原因,闵家老妇人开始防着她的儿子与许婉婷单独在一起。闵家不愿意再与许家攀亲家,他们把闵文智送去了青岛,两个相恋的孩子硬生生被拆开了……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小偷!抓小偷!”接着,一个男人慌里慌张从许婉婷身边跑过去,他身后紧紧追着另外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似乎那个女人就是丢东西的主儿,她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前追着,她嘴里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她还时不时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看上去她似乎跑不动了,她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四处漂泊,然后,诡异地落在许婉婷的身上。
许婉婷的身体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她差点摔倒,她一愣神,突然,她觉得她的胳膊被一双大手紧紧抓住了,那只手像一把铁钳子,把她抓疼了,她想挣脱,她全身无力、晕头转向。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她的小身体飘飘忽忽……当她再抬起头时,眼前是一间落满蜘蛛网的草屋子,屋子地上还有几个冰冷冷、敦敦实实的石头马槽。她的胳膊被一根缰绳结结实实捆绑在了马槽旁边的拴马桩上。她的嘴被堵着,一块脏兮兮的布绳在她头上绕了一圈,只露出她的鼻子和眼睛。让她无法挣扎,更无法说话。她满眼惊恐。
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声,“只要咱们能看住她两天,那个女人说给咱们十块大洋。”
“这么漂亮的妮子,就值十块大洋?卖到妓院至少也给一百块大洋。”一个男人声音里带着不情愿。
“瞅瞅你这德行,一点不动脑子,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是有名号的,是许家的千金呀,你敢卖了她?还没等你数钱呢,你的头就落地啦!”
“这?……那个娘们又是什么人呢?”
“管她什么人?只要她给钱就行!”
“如果她不给钱呢?”男人深思远虑。
“不会吧?她这么煞费心思,不像是闹着玩,啧……俺没往那方面想……虽然这件事有点蹊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弄不好要掉脑袋呀!”
“嘿嘿,把她给俺……然后把她扔进弥河里……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去!”女人很生气,“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看见漂亮的女人就折了腰,那个女人说了,谁敢动女孩一根汗毛,她不仅不给钱,还会要了那个男人的命……她手里的那个包里还有枪呀……她让俺看了看……”
“枪?!她是威胁你……”
“不管是威胁也好,还是吓唬也好,那枪可是真的,有枪的人不是混星子,就是警察,或者是日本人……他们不好惹啊!”
“……”
屋外沉默。
许婉婷害怕地全身冰凉,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