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前永固听罢,拧紧眉头,颇有忧色:
“自出兵起,我军便是日夜兼程,又有老师在后方调度粮草辎重,理应是将行军速度,提到了最快。”
“可现在,还是慢了一步。”
“而且汉帝也并非如老师预料的一般,在汝南郡之中继续搅动风雨,而是出其不意的回到荆北。”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蒲前永固有些束手无策。
他虚怀若谷,从谏如流,是个不错的主君。
可蒲前部之中,长于智略的全翼、王略,一个死了,一个在后方,现在他身边,竟是没几个可以商量的人。
而且他们对于汉军此时的总体形势,知之甚少。
按蒲前融所带回来的消息,也就是汉帝带着三千左右的兵马,渡水了。
可其余的兵马呢?
自汉帝入主汝南时,手下兵马应当有万余。
剩下的七八千兵马,是在汝南,还是同样在回归荆州的路上?
现在大军日夜兼程,消息传递的也不是很流畅。
这就使得,蒲前永固不仅对周边形势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汉军到底有多少兵马。
现在固然能派出探子,四处侦查,但这种侦查方式,手段十分单一,也就只能道听途说,只能大致知道汉军的动向,而且又会拖延行军速度。
蒲前永固思来想去,望向聂羌,叹口气道:
“聂将军,本汗现在能依仗的,只有你了啊!”
聂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汗王信任他吧,确实是信任。
可真让他去跟汉帝干架吧,总觉得像是催着他去送死似的。
“汗王勿扰,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消息探明,汉帝本就神勇无双,常人不能敌,更不可在毫无消息的情况下,贸然行事。”
“现在汉帝与汉军主力汇合,已经是无可避免,既然如此,我军行军稍微慢上一些,也并无不可。”
“可等到探明消息之后,再做定夺,十数万兵马调度,每一条军令,都得慎重万分。”
聂羌的提议不错,这确实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就连蒲前融也是点头附和着:
“汗王,聂将军说的在理,且先布置下探马,我亲自去探听消息。”
“若是汉帝已经带着兵马,彻底从汝南出走,那么汝南郡之中的兵马,也可调度。”
聂羌连连点头。
他就是这么想的,汉帝来到了荆北,并非全是坏消息。
至少如此一来,汝南郡之中的兵马,就不会被牵制住。
那可是全翼生前为了十面埋伏之计,所调动的整个豫州兵马。
如果能调到荆北前线来,不仅能弥补那两万人的损失,更是能凑出二十万大军。
人多,也安心些。
再不济,就算是大败一场,有这么多人掩护,跑路起来也方便。
蒲前永固听罢,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脸上苦涩一笑:
“可这终究并非对敌之计啊!”
须臾,他拧着眉头:
“阿成说的没错,东胡人是狼的子孙,可以吃败仗,但不能怯战,阿成虽然战死了,但本汗希望,他的死,能唤醒族人们。”
“纵然是败,是死,也不应当退缩才是!”
“这是先辈打下的天下,怎能假手于人?”
聂羌不是东胡人,没有发表意见。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汉人当年抵御东胡人南下入侵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忽而,蒲前融猛地一拍脑袋,赶忙从衣衫里拿出已经被揉皱的锦囊。
“汗王,王公在阿成出征之前,曾予了他三枚锦囊。”
“这第一枚锦囊,便是让阿成在淯水窄处抢渡。”
“第二枚,则是抢渡失败时再打开”
蒲前永固一怔:
“老、老师竟是算到了这一步?”
他都没想到这抢渡还能失败的,没想到王略还真就考虑到了。
聂羌也是眼前一亮,赶紧催促道:
“快快打开!!”
之前王略要砍他的时候,就是蒲前成不惜带着兵冒犯汗王,来为他解围。
虽说这是王略与蒲前成两人联手做的一场戏,但他仍然记载心里,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蒲前成都是为了他,差点都要发起兵变了。
若是他不能替蒲前成报仇,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他?
聂羌看了眼手心中的一道长痂,蒲前光死后,他就立下过誓言,要一雪前耻,蒲前成一死,誓言的分量,更重了。
蒲前融赶忙打开锦囊,一边看一边念。
蒲前永固听罢,道:
“是这样吗,为今之计,只有向乞颜部和石周曷部求援”
聂羌点了点头,沉声道:
“石周曷部此时正遭逢蝗灾,而且蜀南也失守,只怕自顾不暇,未必能顾得上荆北的战事。”
“不过这乞颜部自打退秃发部之后,已经彻底稳下局势,如今已恢复元气,理应发兵。”
是个好办法,现在三部联合,总不能都是蒲前部一直在死伤,你石周曷部跟乞颜部,也得过来送几个啊!
蒲前永固连连点头,他的政治嗅觉还是挺敏感的,这不仅是在求援,更是进一步加深蒲前、石周曷、乞颜三个部族的合作。
王略把慕容部给打疼了,但针对东胡八部内部,并非只是单纯的内斗。
打一部分,合一部分。
这石周曷部、乞颜部,既然已经联合,就绝对是要努力争取的对象。
反正只要三部摒弃前嫌,彻底通力合作,哪怕荆北这一仗陷入僵持,对于整个东胡八部来说,也是个好现象。
本就被王略痛殴的慕容部,很可能真心合作。
除开给汉人当狗的普六茹部,就只剩下三部,就有可能表态。
到时候合东胡七部之力,应当足以与汉帝一战。
这样想来,当务之急,不仅仅是调查情报,也得尽快让乞颜部发兵了。
“我亲自书信一封给乞颜金瀚,将阿成这一仗,与他说上一说。”
“东胡八部各自为政,可终归都是狼的子孙。”
蒲前永固取下纸笔,奋笔疾书。
真别说,蒲前成这死的挺帅气,虽然计谋不成,但终究是打出了东胡人的血性。
说不准真能靠着这一死,让不少东胡人觉醒。
嘶.
王略该不会是故意让蒲前成壮烈的吧?
蒲前永固赶忙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太道德的想法给抛了出去。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汝南郡的情况,等乞颜部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