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知,就算不用面对抉择,他又怎会不痛呢?
“封常棣,你哭什么!”贺锦兮抬手抚着他的脸,擦掉他的泪,“我还没死你就哭,多不吉利啊!来,先笑一个。”
封常棣张了张唇,痛苦的悲泣自喉咙溢出。
“这世间又不止一株九死还魂草,了不得,我们踏遍山河,去找一找?”贺锦兮拍了拍他的脸,“正好,我还能和你一块儿去,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救自己的命。”
这是封常棣从前的决定,但是方才捂住贺锦兮手腕的那一刻,他却发现,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贺锦兮看着他愈加嫣红的眼眶,便明白了什么,她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就算我熬不到那会儿,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的。封常棣,你不要再哭了,你应该让我在剩下的日子过得开心一点。”
“好,我一定会让你每一天都开心。”封常棣抬手,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她的身体比从前更加灼热,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化,她的呼吸,她的回应,都像是缥缈不定的雾,日光一照,便会消散。
可他不想让她消散,他想让她长长久久地留在她的身边,听她笑,听她说话,听她娇嗔着责怪他,狡黠地巴结他。
贺锦兮贴着他的胸口,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红了眼眶,强撑着轻松的声音道:“那你说说,要怎么让我开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跟在你身边,我们离开南阳到处走走,去看看天下的美景,去找药。”
“是个好主意。”贺锦兮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做。”
“你说,我想尽办法,也会办到。”
贺锦兮笑了一下:“我想办一个医会,将天下所有大夫的绝妙药方都收进来,装订成册,传遍天下,让每一个有才能的大夫都能不断提高自己的医术,让每一个病人都能及时得到救治。”
回应她的是封常棣的沉默。
贺锦兮讪讪道:“是我多强人所难了。”
“不,你说的这些,我这几日正在做。”封常棣轻声道,“我已经说服了太奶奶,把封氏医典公开。”
“真的吗?”贺锦兮欢喜地仰头,“那我去找阮阮说说,还有齐家……”
“齐家已经同意了。”封常棣垂眸,便见她带着泪珠的小脸弥漫着欢喜的笑意,他伸手抚平泪珠,在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整个南阳城,整个天下都会同意。”
如果这是善举,希望天可以看到,让她的生命延续地长一下,更长一些。
他向来运筹帷幄,手掌乾坤,从未信过神明,当这一刻,他却希望神明真的存在,能听到他的祈求,看到他的努力。
……
贺锦兮当夜随封常棣回到竹杖居,便开始筹备医会之事。
封常棣的劝说以及南阳侯的缘故,南阳城的大夫们在极短时间内都签署了入会的意愿书。
又因北城疫病的关系,南阳侯所辖城池的那些杏林世家也同意入会。
再有小后院众人的奔波,又为医会添加了不少盟友。
如今最难的就剩下一件。
“陛下知道我们在筹备医会,十分支持,如今已让太医院众太医都入会,还要赐一方牌匾。”竹杖居内,已经逐渐康复的封常景笑盈盈问道,“这医会叫什么?
贺锦兮想到这个事情,颇为头疼。起名这个事情,她实在是不在行。
遥想少时看了许多话本,心中创作欲澎湃,脑子浮想联翩,可是一执笔就停住了,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话本里头那些才子佳人的名字。
于是她抽出时间,翻诗经,翻乐府,到最后,名字还没定下,脑子里的故事先忘光了。
可恶的是,封常棣竟然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她!
眼见封常棣看过来,她立刻捂住脑袋:“我好难受,好像是碧寒枝的毒发作了!”
封常棣脸色蓦地一变,连忙冲过来抱住她:“哪里不舒服?”
“我头晕,我胸口痛,痛得我都没力气想名字了!”贺锦兮扁了扁嘴,软绵绵地应道。
封常棣:“……”
他沉默了下,说道:“锦兮,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为什么突然要说故事?”贺锦兮不明所以。
封常棣缓缓道:“从前有个小孩,她天天山去放羊,有一天,她觉得没事做,就朝山下喊……”
“狼来啦!狼来啦!”贺锦兮无奈得撇了撇嘴,“就算我是那放羊的小孩,你不会是山下的村民。我喊了这么多次,你哪一次没理我?”
是的,他不敢不理。
贺锦兮体内的毒已经无法用内力控制,哪怕他为她运功,毒性依旧频频发作。
他不知道哪一次发作会将她永远带走。
早已经修书向陛下求救,可皇宫中也没有九死还魂草。
早已经派人去找,但是至今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