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这船破了,老奴为得家人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马福朝他奉礼,“大人莫怪我。”
酆承悦面色阴沉,掌压扶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陈金裘更是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紧张盯着马福。
马福颓然垂着头,涩声说:“中永七年,老奴的确截获密信一封,信使名叫江林。随后我让人抓了江林,将他生埋于代州郊外山林,又威逼利诱养子马和前去崇都自首告罪——”
“马福!”酆承悦倏地站起来,“你敢?!”
马福突然笑起来,神色诡异难辨:“大人莫怪,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大人还请看在老奴多年侍候的份上,善待我的家人子嗣。”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酆承悦像是虚脱般坐回座位。而陈金裘更是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窥视向陈丘生。
马福的举动已然是打算独自承担,局势豁然开朗,转机已至!
“马福,你承认你谋害江林?”陈丘生眼角抽搐,“可有人指使?”
“不曾有人指使。”马福拜服下去,撑起的双臂颤栗发抖,“是我马福,一人所为!”
陈丘生深深吸气,似在压抑着怒意,说:“你为何威逼养子马和构陷江子墨?”
“甄毅后嗣,谋逆叛国人人得而诛之!”马福抬头的刹那像是下定决心,“留此祸患,他日恐危及江山社稷!”
酆承悦抚着须,赞赏说:“说的好!”
在场的官吏谁听不懂?马福这是要独自抗下罪责,毕竟他的家人捏在酆承悦手里!
那陈丘生怎么办?所有人都已然察觉他是想要彻查书信案,而且是一个都不放过!
可现在马福顶罪,将酆承悦撇的一干二净,他就是明知酆承悦是背后主谋,也无可奈何。
陈丘生神情变幻,突然目带激赏之色颔首说:“危及江山社稷,当真说的好,忠心如此,难能可贵。焦士史,我问你,罗川送信予尉史刘朔云,你说不曾拆封书信,可是如此?”
焦朋兴无畏地点头:“正是。”
陈丘生轻咳了两声才说:“那好,来人,把证物信件给他看。”
兵曹端着托盘走近,焦朋兴一看顿时觉得疑惑,木盘上居然摆放着好几封信件。
他说:“不知大人要我看哪封?”
陈丘生咳着咳着突然重了几分,他抬袖拭了嘴,说:“都看看。”
焦朋兴狐疑地拿起一封开始阅览,可看完一封后像是骤然惊醒一般,瞪大双眼一封接着一封打开看着,片刻,他的手就开始发抖了。
这幅古怪的模样也令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这是……”焦朋兴神色惊骇,“你、你怎么会有这信?!”
“焦士史,这些信可都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刘朔云像是劝慰般说,“我特地将其带来,就是为了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好好看看。”
“竖子敢耳!!!”焦朋兴猛地站起来,他指着大堂上陈丘生断然厉喝,“我乃是边塞士史焦朋兴,这些不过是我与家姐的家书而已,陈丘生!别忘了我家姐可是当今皇后!”
陈丘生的面容叫人看不出表情,他就像是一池平静的湖泊,无波无澜,无论何时说话都是轻描淡写,镇定自若。
“当今皇后,我自然知晓。”陈丘生面色浮着红,他起身下台阶,准确地从托盘中拿起一封,“敢问,这封与代州牧的来往书信,你作何解释?”
焦朋兴强自镇定:“这、这不过是友人来往的书信罢了。”
陈丘生将信递过去,平静地说:“念。”
“放肆!”焦朋兴当即暴喝,“我乃是皇后亲弟,你要我当众念自己的隐私?!陈丘生,你莫要欺我无人!”
“现下这公堂之上只有臣子,没有皇亲国戚。”陈丘生逼近一步,“念。”
焦朋兴抬手挥开,面红耳赤的吼:“我看你这廷尉是不想当了!”
陈丘生知道对方不敢,所以举着信说:“我这官当不当由圣上决断——劳烦梁都尉,念念这信。”
梁封侯正要去拿信,焦朋兴突然探手要抢!
梁封侯眼疾手快,一把扣住焦朋兴的手腕,往下一扯,焦朋兴吃痛当即大叫起来。
梁封侯一手扣着焦朋兴,一手抬纸抖开,说:“焦士史亲收,密信已托人打理妥当,江林已死,我已命人替换江林前去崇都自首告罪,江子墨此次在劫难逃——”
“如此便好。”陈丘生打断他,“焦士史,如今此事牵动九州,圣上亦在崇都观望,我现下问你,认不认?”
“陈大人。”酆承悦无声站起来,“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这案子如若照你这么审,这天,怕是要大变了。”
阴霾的天色下起了凄冷的雨,细密的雨珠洋洋洒洒在顷刻间变成瓢泼大雨。
场外的百姓没处躲闪,都被浇了个当头,可他们没走,皆是翘首以盼。
这场案件牵动着所有人的心,他们已经不是要江子墨安然无恙了。
他们要真相!
陈丘生回眸凝视着酆承悦,两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