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前方的地面积聚着血泊,倒映天空的闪电如沉红墨。
一头于血色中翱翔的雄鹰振动翅膀,一队足有数千人的铁骑大队从大雨中骤然涌出!
城西禁军的士兵们纷纷惊骇地注视,心头都仿佛被雷动的铁蹄震撼剧跳。
森寒的盔甲,鬼面头盔,腰间钢刀凌冽,战马神骏威武,这些甲士一看就不平凡!
为首一人在奔驰间一勒缰绳,队伍立刻缓缓停下。
那人掏出腰牌展示,问:“这里谁主事?”
“在!”为首的校尉策马前行,“卑职城西禁军校尉,崔引弓。”
“我乃满红关斥候长,梁封候。”那人掀开面罩,露出一张清爽的面容,“崔校尉可是押解甄氏一族前往满红关?”
崔引弓一扫腰牌就知道是边塞守备军到了,但他疑惑对方乘骑的马为何披的是重甲?
边塞斥候营声名远播,但特点是披鹿皮软甲,马种则是日行千里的快马。
可梁封候领着数千身披铁甲的铁骑,身份却仅仅是斥候长,按职权他不应该有领队的资格。
但铁骑队伍随令行动,纪律严明,着实让崔引弓想不通。
“正是。”崔引弓迟疑地抱拳,“队伍皆在此,都尉大人这是要带队到哪去?”
“本都尉接到驿站快报,甄氏一族已过代州地域,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之今夜又有大雨,便率本部铁骑前来接应城西禁军。”梁封侯突然提高嗓音,“城西禁军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这一路,辛苦了!”
“呼哈!!!”
千面森寒头盔下的咆哮声如群狼啸月,吓的一众城西禁军的士兵都牙齿打颤。
崔引弓面色难看,这哪是来接应的,这分明是领着大军来施威。
“都尉大人这是哪里的话,都是给陛下当差的,哪来辛苦一说。”崔引弓挤着笑,“一家人说两家话,显得多生分。”
崔引弓这番话已然将自家军队的位置放低,一众亲卫闻言都默然垂首,不敢与这支铁骑对视。
梁封侯没搭理他,顾自问:“队伍中可有甄氏一族后嗣?”
崔引弓心头一跳!
他面上的笑容僵着,旋即侧头低声问:“追人的队伍回来了吗?”
亲兵面泛苦色:“大人,山道拥堵,追出去了几骑,其余的人还挤在里面呢。”
“没用的东西!”崔引弓压低声音斥责,“这人要是追不回来,到了边塞,你们统统都给我去大漠杀外寇。听着没?!”
“小的这就去疏通道路!”亲兵急了眼,他侧身指了几人,“都跟我来,走!”
几名亲兵连忙策马朝着山道前方奔行,但这一点被梁封候看在眼里,眉头立刻微皱。
梁封侯震声问:“崔校尉,本都尉问话,你为何不答?”
崔引弓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说:“甄毅后嗣自然在的,我等心知甄毅虽为叛贼,但也为郑国守了那么多年边塞,便不敢怠慢了其后嗣。只是队伍长,人杂。在下已派人去找了。”
崔引弓话刚说完,边塞铁骑中一骑向前逼近:“敢问崔校尉,卑职方才听到山道内有喊杀声,这是怎么回事?”
崔引弓打马虎眼,说:“这位兄弟说笑了。腊月飞雪的天气,囚犯受冷便会喊苦喊冤罢了,何来喊杀声?”
城西禁军生活在崇都,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尤擅揣测上位者心思。士兵们听着崔引弓的话,都默契地将山道口封住,遮挡了身后满地的尸体。
可这时大雨倾盆,血迹顺着雨水冲刷渐渐溢到入口处,叫梁封侯看出了端倪。
“崔校尉真是张口就来。”梁封候手掌按着大腿俯视,“无喊杀声,这哪来满地的血?”
崔引弓装出为难的表情,说:“都尉大人,喊杀声的确不曾有,只是方才山道有囚犯意图逃跑。弟兄们捉拿时没把握分寸,杀了几个人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大雨中突然传出一声鹰啸,崔引弓只觉视线里有道黑影一闪而过,直直落在了梁封候的肩上。
轰隆隆!
雷芒忽隐忽现,崔引弓直视的瞳孔骤然一缩!
是鹰!
这是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鹰,通体黑羽,利爪扣在铁甲上噹噹作响,凶厉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哦?在崔校尉手下胆敢逃跑,真是不知死活。”梁封侯那双眼睛和鹰眼如出一辙,“红山马道属边塞,城西禁军的弟兄们想来不熟路况,那本都尉便与诸位一道护送。”
他这话像是命令,语气透着不容置疑。
“这……大人,这都是卑职应该的,只是这路况不好走——”
“好走,你让人退开,我来领队。”梁封侯策马直直走到近前,高头大马居高临下泛着冰冷的杀意,“另外让人把甄可笑带来,我要人。”
这是彻底说明了来意,崔引弓一阵窒息,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大人,队伍人数众多、繁杂,找人需——”
“我说了,人。”梁封侯直接按住刀柄,“我现在就要。”
崔引弓冷汗透湿了背,结巴说:“卑职、卑职这就是去找!”
“斥候!”梁封侯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走。”
“呼哈!”
千骑雷动,铁蹄下雪水四溅,这支森寒的军队整齐向前,魄人的气势下,一众城西禁军吓地主动撤向两旁。
而就在这时,山道里忽有一名士兵策马疾驰而来。旋即勒绳下马,跪地急声喊:“报!追击的人手被囚犯杀了,大人,甄、甄可笑……”
“如何?!”崔引弓面色剧变,“快说呀!”
“跑了!”士兵嚎着哭腔,“与他同行那名少年武艺高强,杀了我们几名士兵,带着人骑马跑了!”
崔引弓攥紧拳头暴喝:“都是饭桶!连个娃娃都抓不住!”
“崔校尉。”梁封侯震怒的嗓音如骤雷响起,“你未曾与我说,甄可笑已然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