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韩氏夫人一行进入潼关,沿着渭水西进,煦日下和风拂柳,春水里波泛粼光,好个澄明天候,宜人时节。
李药师极目而望,但见前方远处有旌旗飘扬,绣着大大的“韩”字,知道那是舅舅的兵马,便对李客师说道:“看来舅舅与大哥就在前方,我先上前拜见,你陪着娘随后便来。”
李客师答应了,李药师便一拍坐骑,飞奔前去。
他追上舅舅的中军大帐,求见舅舅。
韩擒虎见到李药师,大为欣慰,说道:“昔人有我送舅氏,曰至渭阳』 的典故,如今我得胜归来,你到渭水之阴迎接,不知可有说法?”
李药师笑道:“那自然是我迎舅氏,曰至渭阴』了。”
韩擒虎闻言,拊掌大笑。
李药师报知母亲已在途中,其时天色已晚,韩擒虎便命扎营。
韩氏夫人来到帐中,兄妹、母子相见,自是欢喜无限。
李氏兄弟三人已然久未齐聚,一见到面,李药师、李客师便簇拥着大哥李药王,听他叙述平陈之役的种种细节。
一时血脉贲张,只恨不得亲身参与。
韩氏夫人一行非属军旅,不便久滞军中。
是以晚宴之后,韩氏夫人便领着李药师、李客师告别韩擒虎、李药王,自去寻找宿处。
次日清晨,韩擒虎拔营西进,韩氏母子也整装西行。
昨日晚宴设于中军大帐之内,自是军容威仪。
今日李药师行经军旅之侧,看见陈室一干惯享荣华富贵的皇孙妃主成为阶下之囚,挤在大车之中,哀哀泣泣,拖拖拉拉。
李药师心知陈主昏庸无能,兵败国亡,咎由自取。
然而看见一干妇孺凄苦无助,却也不免心生悲悯。
此时节气已入惊蛰,岸边柳枝正吐新绿,大地一片盎然生意。
然而陈室皇孙妃主悲恐凄惶,在他们耳中,渭水的轻唱是否竟成呜咽?李药师正自感怀,却突然听见前方有军士喝斥之声。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辆疾行大车之上,一名妇人发髻散乱,挣着要从车上跃下。
车上数人拉着,车下数人挡着,竟然挣她不过。
眼见她半身已出车辕,大车却仍然疾行不止。
李药师见那妇人若是翻下车来,纵使不遭车轮辗毙,也要被后面的军马踏伤。
他恻隐之心顿起,当下拍马疾奔上前。
那妇人恰从车上落下,李药师伸手一抄,便将那妇人提起。
只听那妇人厉声嘶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神色惶急,拼足全身之力,想要挣脱李药师之手。
然而她被李药师提在空中,手足无处着力,怎能挣脱开来?她眼见挣脱不开,绝望叫道:“我的铜镜!我的铜镜!”
已是声嘶力竭。
此时大车已然停下,几名随车军士朝李药师奔来。
李药师问道:“甚么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