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一个月前夏侯纾跟钟绿芙吵那一架,她都疏忽了,女儿早已过了及笄,该是议亲的时候了。可这权贵遍地的京城,谁又能成为真心爱护和陪伴女儿后半生的那个人呢?
夏侯纾自然是没法知道母亲的担忧,她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母亲并不打算与她计较,不过是一时生气骂她两句罢了,也就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她身上有伤,母亲人在这里,多少还是有败露的危险。
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委婉地请母亲离开。
她琢磨了半晌,突然想起下午求的那支无字佛签,便借机转移话题,问道:“母亲,您下午去见了智空大师,大师他可还好?我听寺里的僧人说,智空大师近一年来都不怎么见客。”
钟玉卿心里装着事,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智空大师年事已高,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及从前了。”
见母亲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了,夏侯纾连忙趁热打铁,继续说:“智空大师乃得道高僧,想来定有佛祖庇佑,必会福寿延绵。母亲常说智空大师聪慧过人,深谙佛法,肯定比我们中午遇到了那位解签和尚厉害,不知智空大师是否已经解出那支无字签来了?”
钟玉卿听到“无字签”三个字后突然脸色大变,声音沉闷地说:“纾儿,你既然不信这些,今日就当不曾求过什么签,日后也不要再问了。”
“这是为何?”见母亲如此大的反应,夏侯纾不禁心生好奇,“是佛签的寓意不好吗?”
夏侯纾倒不是在乎那支无字签代表什么意思,毕竟是好是坏全凭别人胡诌,而是想知道母亲这般惆怅的原因。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失分寸,夏侯纾忙又宽慰道:“神佛之言最是虚无,信则有,不信则无。佛签亦是如此。如若寓意好,的确能鼓舞人心,与人慰藉;可若是寓意不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信了,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反正我是不信的,母亲也不必介怀。”
“纾儿!”钟玉卿突然叫住了她,“我说了不许再提!”
“女儿知道了。”夏侯纾压下满心的疑惑不再继续追问。心想既然母亲这样说,想来那支无字签确实就像先前解签的老和尚说的那样,必定没有什么好寓意,否则母亲也不会如此讳谟至深。所幸她本不迷信,对这事也看得开,倒不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发生过。
钟玉卿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妥当,以夏侯纾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性格,自己这样说可能还会激起她的好奇心。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对那支无字签的担忧与恐惧,更摸不清女儿是真不感兴趣还是哄她开心,心情甚是烦躁。
下午她去见了智空大师,照例是研讨了一番佛经要义,也诉说了一些对长子夏侯翖的思念。在智空大师的开导下,她慢慢觉得心情放松了许多,还说起了夏侯纾下午求的那支无字的姻缘签。未曾想智空大师却一笑了之,告诉她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则生万变。天命如斯,可为,可不为,倒不如按解签的老和尚所言,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钟玉卿明白智空大师用心良苦,是想劝她放下一些执念,不要活得那么累。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夏侯纾又是她差点以命相抵才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女儿,她怎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女儿幼时她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本分,本就心存愧疚,现在绝对不能对女儿的婚事静观其变。
当然,这些做母亲的担忧,她也不方便告诉夏侯纾。
待稍微平复情绪后,钟玉卿道:“纾儿,天色不早了,今日我有些乏了,你也早些安置吧。”说完又特别叮嘱云溪,“这禅院里人多嘴杂,你可得跟好了姑娘,别让她到处乱窜胡言乱语惹人闲话。今日的事刘夫人选择装聋作哑是给我们一个面子,可若再犯,传了出去,指不定哪天我们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夏侯纾正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请母亲回房,这会儿听了母亲的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保证自己一定谨言慎行,不给家族蒙羞。
钟玉卿这才稍稍放心回自己的房间。
夏侯纾目送着母亲回了房,关了门,她赶紧拉着云溪回到自己住的禅房,又伸着脑袋四下观察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才让云溪把门闩上,然后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云溪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正准备问,转身却发现夏侯纾掏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闻了闻,然后放在桌面上,压低了声音朝她发号施令:“赶紧趁着没人过来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