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夏也不想让人知道她打了三皇子,免得摄政王做文章。
羽林卫只是狂妄,并不蠢笨,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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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楚小姐,”被三皇子唤作“白子澈”的少年递给她一方柔软干净的手帕,“擦擦脖子上的血吧。”
楚识夏的脑海里涌起一点淡薄模糊的记忆。
四皇子白子澈,生母不详,由皇后抚养长大。前世,他一直平安无事地活到了新帝登基,最后出宫居住。在风云诡谲的帝都,他是个连呼吸都不会被注意到的人。
相貌不出众、弓马不出众、智谋读书也不出众,白子澈实在是个平庸得挑不出优点也挑不出错处的人,连皇帝本人都不大记得有这么个儿子。
楚识夏接过手帕按在颈间的伤口上,谨慎地退后两步和他保持了距离,道,“臣谢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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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了。
未央宫里点着暖意熏人的香,层层叠叠的纱幔垂下来,楚识夏只能看见榻上躺着个孱弱的身形。皇帝背后垫着四五个软枕,勉强坐起来,对面挂着一幅画。
楚识夏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画上是个人,至于画上的人是男是女、年岁几何、相貌如何,一概不知。
“朕有六个儿子,可朕一生病,除了你,谁也不敢见。”皇帝的口吻悠长平淡,把这桩秘辛剖开来摊给楚识夏看,“朕也会怕,怕朕的儿子们前脚出了未央宫,后脚就去吩咐礼部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旁人听了这话,恐怕已经诚惶诚恐地跪下去求他别说了,免得皇帝病好了想起这一回事,把人提回来砍头。
伴君如伴虎,与帝王推心置腹者,多半没有好下场。皇帝也是人,但皇帝本人总会在有些时候遗忘这一点,进而容不下自己有任何污点,也容不下任何知道他污点的人。
楚识夏心中直呼要命,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墨雪,朕知道你把这帝都当笼子,可对朕而言,宫墙之内又何尝不是笼子?”皇帝哀愁地叹息道,“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了。”
楚识夏心中讥笑道,你用金铲子给花卉松土,而云中尚有百姓因雪灾饿死的时候,可不觉得这里是牢笼。
世人皆如此,有了这个,又想要那个。
可哪有那么好的事?
“陛下富有四海,区区宫墙,怎么会是陛下的囚笼?”楚识夏镇定道,“陛下只是身体有恙,才妄自菲薄罢了。”
皇帝痴痴地看着画像上的人,喃喃道,“太子和老三是陈家的儿子,老二是陇西李氏的儿子,老五是清河崔氏的儿子,老六是关中裴氏的儿子。朕的儿子,又在哪里?”
楚识夏暗自腹诽,即便是这种时候,皇帝也数落下了四皇子。不知是四皇子实在不起眼,还是因为生母微末之身,所以连被想起的资格都没有?
“陛下,您累了。”宦官实在是听不下去,只好打断皇帝道,“楚小姐也累了,不如让她回家去吧?”
皇帝这才恍然惊醒似的,摆摆手道,“墨雪,朕无法起身相送,你从后院挑一盆喜欢的花带回家吧。”
楚识夏应下,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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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后院的架子上林林总总摆了将近上百种花卉,几乎将这一处小天地打造成浓荫蔽日的方外之境。宦官没敢把皇帝的话当病中胡言乱语,领了楚识夏到这里挑花。
“陛下不喜古董字画,平日里就爱栽种些花木。”小宦官跟楚识夏搭话道,“陛下上次不也赏赐了您许多么?”
楚识夏应了几句,随手一指,挑了一盆君子兰。
小宦官替楚识夏抱着君子兰,送她出宫去。
走到一半,小雨转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在地上砸开一地雪白的水沫。
小宦官和楚识夏只好到檐下避雨。
这时,幽深的宫墙那头却走出来一道淡色的身影,像是画卷上随时会被抹去的一缕灰。他撑着绘青竹的油纸伞,怀里搂着一堆画卷,仰头看雨时,眉眼疏朗。
“是四殿下!”小宦官惊喜地说,“楚小姐,不如让四殿下送您出宫去吧?”
楚识夏讶异地挑眉,“你还敢使唤皇子?”
小宦官连声道不敢,“四殿下好说话,换作其他几位皇子,奴婢可不敢。”
“四殿下好说话,那三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他?”楚识夏反问。
三皇子是个只能顺毛摸的,按白子澈知情识趣的性格,三皇子就算打他左脸,他也会默不作声地把右脸递上去。可怎么一幅画就把三皇子得罪得如此彻底,像是积怨已久。
小宦官嗫嚅着,支支吾吾地说:“您可别说是奴婢说的。三殿下那么多兄弟,可除了太子殿下,谁也看不上。四殿下没有母亲照料,自然被他处处挤兑。”
楚识夏啼笑皆非,只觉得三皇子幼稚,又觉这人欺软怕硬。四皇子没有母亲,自然也就没有母族撑腰,更没有皇帝关爱,落在三皇子手里就是个任人拿捏的面团。
小宦官愤愤不平道,“四殿下可没少挨三殿下欺负,直到……”他欲言又止。
楚识夏顿悟。
直到楚识夏进了帝都,把三皇子得罪得透透的,三皇子忙着给楚识夏找麻烦、上眼药,这才解了四皇子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