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夏并没有喝醉,但沉舟的怀抱熟悉而温暖,她干脆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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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宫中的马车便往秋叶山居送了几盆皇帝精心侍弄的花草,且准允楚家女在宫外居住。皇帝对楚家之爱重昭然若揭,朝中一片哗然。
“传闻,云中楚家军个个骁勇善战,男子站起来比熊还高,女子也能徒手打死一匹烈马。”说书先生一捋胡须,折扇指点江山道,“那楚家大小姐面如夜叉,手持一柄精钢三叉戟,割麦子似的便切下了马车前那人的头!”
“楚大小姐在云中便是个嚣张跋扈、喜怒无常的性格,稍有不顺心便要将人打杀,喝人血吃人肉……”
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楚家大小姐本人端着碟盐水豆腐,坐在台下靠后的位置,听得津津有味。
沉舟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要比划着手语问楚识夏:“夜叉是什么?”
沉舟是块听不懂好赖话的木头,只能从人的表情里辨别最浅显的好坏,但他听见了“楚家大小姐”这个称谓,所以格外留心。
“夸我长得好看。”楚识夏胡说八道。
沉舟略带怀疑地看着她。
楚识夏从腰带里摸出几块碎银,拍到店小二手里,“我要听别的,帝都万城之城,富商显贵数不胜数,老说云中的乡巴佬干什么?”
店小二脸都笑开了花,连声答应着就往前头去了。没等店小二穿过拥挤的人群,台前已经有人吵了起来。
“云中楚氏镇守边关百余年,才有你们这些草包安稳度日,居然还在这里编排楚家的女儿。”剑眉星目的少年指着几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怒道,“你们简直荒唐。”
“燕小侯爷,听个说书,何必如此认真。莫非你对楚家那母夜叉倾慕许久,上赶着巴结么?”那公子哥笑嘻嘻道。
沉舟突然福至心灵,冷脸对着楚识夏道,“他们在骂你。”
陈述句。
楚识夏还没昧着良心否认,沉舟突然抄起她手上的盐水豆腐,连着盘子一起砸了出去。
碟子在那贼眉鼠眼的公子哥后脑勺上开了花,他被砸得脑子一懵,后知后觉地摸着后脑勺冒出来的血,怒吼道,“谁干的?”
楚识夏别无他法,只好站起来道,“我,云中楚氏,楚识夏。”
书馆中满堂听众侧目,耳边回荡的俱是云中楚氏杀人如麻、大小姐茹毛饮血,字字句句、声嘶力竭。虽然她并不如说书先生口中那样长了三个头、六只手,站起来有房梁那么高,但谁知道她是不是个人面兽心的恶鬼?
众人唯恐大小姐殃及池鱼,连忙向外头跑去。
“楚识夏?你真是好样的。”被砸破头的公子哥咬牙切齿,一挥手道,“都给我上,我要这死丫头跪着和我认错!”
两拨人中间隔着惊慌失措的听众和无数桌椅,楚识夏本该有恃无恐,但那位素昧平生的燕小侯爷却突然按住一个走狗的肩膀,直直地把人摔在了台上。
木板迸裂,一众飞鹰走狗对他怒目而视。
这是在替楚识夏解围。
燕小侯爷被一群人包围起来,却岿然不动,像是一块激流中的顽石。
楚识夏飞身踏在桌椅上,转眼便接近了这群人。这群半大少年竟然是带刀的,见她过来,便挥舞带鞘的刀对她砍下来。楚识夏一脚踹飞了桌子,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沉舟跟在她后面,整个人踏在那张桌子上,狠狠地把两个人压在了桌子下。有人扑过来想要解救同伴,却被沉舟扫腿踢飞,重重地摔在未撤走的茶水上,一桌子茶盏四分五裂。
一片狼藉。
楚识夏看了一眼那个被开瓢的倒霉蛋,礼数周全道,“令尊哪位?”
“大大大、大理寺卿……”
还好不是摄政王。
否则短时间内把摄政王的儿女都得罪透了,说她不是故意的,摄政王恐怕都不能信。
楚识夏松了口气,一拳砸在他脸上,给他右眼盖了个戳。楚识夏甩甩手指,看向目瞪口呆的燕小侯爷,“还不跑么?再不走,羽林卫就要来了。”
京畿营统管帝都治安,可但凡涉及权贵子弟闹事的案子,都归羽林卫管。这几个少年带刀出行,显然是高门显贵,恐怕早有人跑出去通知了羽林卫。
这位燕小侯爷看上去年纪很轻,和他们差不多大的样子,生得硬朗英俊。但此刻他露出了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他就是羽林卫……”
被楚识夏一拳打倒在地的公子哥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