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大雪纷飞。
李家村某处宅子的茅厕里,一名十五六岁,穿着破旧棉衣的少年,正奋力挥舞着铁铲,一铲一铲的将茅厕中黄白之物铲出。
天寒地冻,即使原本软趴趴的排泄物,此时也冻的跟块石头一样,他费力铲了许久,仅仅才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但少年却没有放弃,他拎来一桶清水,浇灌在茅厕的凹槽内。
等到清水浸入凹槽,黄白之物逐渐软化后,少年又费力铲了半天,这才将凹槽内的黄白之物全部清理干净。
随后,少年又打来一桶清水,将茅厕彻底冲刷了一遍,直到里里外外看不见任何粪便,才停下动作。
少年长舒一口气,刚刚直起身子,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连忙用铁铲撑住身体,下巴搁在铁铲木柄上,缓了好一会儿。
“上辈子都说搬砖苦,现在看来,哪有掏粪来的累啊。”
陈俞无奈叹息了一声,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团白雾,让眼前变得有些朦胧。
他其实是一个穿越者。
前世的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每天靠着搬砖为生,不爱运动,没有女朋友,每天下班后的唯一兴趣就是躺在床上看小说。
直到有一天陪工友喝多了,晚上迷迷糊糊走在回家路上,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半挂轻轻碰了一下。
再次醒来,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具身体的原主同样也叫陈俞,是马头山西边陈家村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
跟众多穿越前辈一样,原身是个孤儿,出生后便被父母抛弃,扔在山上自生自灭。
好在有着一个老头路过,将幼年的原身捡起,带回家抚养,并给他取名陈俞。
只是老头在一年前感染了风寒,先一步而去。
原身将其埋葬后,同样得了风寒,没过几天便一命呜呼,随后便被穿越来的陈俞掌控了身体。
好在那时风寒已经减轻,不然陈俞估计得再死一遍。
再次打来一桶清水,陈俞将铁铲放进水中涮了两下,将其放置到身后的粪车上。
推着粪车,陈俞离开宅子,行走在积雪遍地的道路上。
陈家村贫穷至极,在前些日子还能靠着种地维持生活,但现在入冬之后,唯一的收入来源断了。
为了不被饿死,陈俞只能另寻出路。
好在隔壁富足的李家村中负责收集夜香的夜香郎因故少了一个,陈俞左争右抢,又献上了仅存的一点积蓄,这才得到了这个活计。
夜香郎是一种挨家挨户收集夜香的职业,说通俗点,就叫掏粪工,一天的工钱,差不多有十文。
在这个世界,一文钱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五六块。
十文钱虽然不多,但至少能让陈俞饿不死,当然,也仅限于饿不死,再想干点别的,就不可能了。
一路将粪车推进李家村村西的一间仓库里,陈俞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来到仓库旁的一间木屋。
拍了拍已经发僵的脸庞,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随后敲响了木门。
“进来吧。”
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
陈俞连忙打开了木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木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的长桌,旁边一座碳炉正熊熊燃烧着,发出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时不时有火星溅出。
一个穿着长袍的老者坐在木桌后,低着头,翻动着桌上的账本,右手不停的拨动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珠声响个不停。
见到陈俞进来,才停下动作,开口道。
“有事吗?”
陈俞还在感受这屋子里的暖意,闻言连忙道:“李管事,村东十七户宅子的夜香已经尽数收集完毕。”
“嗯。”
李管事点点头,随手甩出一个布袋,“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陈俞接过布袋,打开一数,发现只有九枚铜币,顿时脸色微变。
“李管事这……”
他刚一开口,却见对方已经低下头重新开始算账,根本没有想与他理论的意思。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李管事头也不抬道。
陈俞沉默片刻,抬头一脸笑容道:“是,谢李管事,小的马上离开。”
说罢,恭敬的弯了个腰,轻手轻脚离开小屋关上木门。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他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消失,低声暗骂道。
“这老不死的,一文钱也贪?我祝你孙子屁眼还没这铜钱眼大!”
接连骂了李管事祖宗十八代一遍后,陈俞这才消了气,但这一文钱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并且不止今天,估计以后每一天,都会平白无故少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