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帏跟着引路的差役赶往案发现场,狭窄的过道里已经挤满了窦家的小厮。
差役们一路开道,走到白布裹盖的死尸跟前,叶成帏弯下身来揭开白布的一刹那,也被这瘆人的死状吓得一怔。
思忖片刻,转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他转眼看向候在此处的老仵作,沉声询问:“检验结果可否如陆典史所言一致?”
“启禀大人,并无半点差池。”
老仵作恭敬的禀道。
这才话音刚落,就见一名身形佝偻的老仆跪了过来。
此人正是府中老管家,见到新任知县就老泪纵横,歇斯底里的哭着恳求道:
“还请知县大人做主呀,我家老爷刚正严明,为护国法家规,忍痛割舍了二公子,可三公子泉下不安,若知县大人不将我家少夫人送回,恐怕窦家上下难以安宁啦。”
叶成帏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忽见几名奴仆打扮的下人围着位身穿灰色绸缎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气定神闲,看似憔悴沧桑,可皮肤细致紧实,俨然看不出年岁。
唯有那浓密的美髯胡须勉强能确认并非弱冠少年。
衣着看似质朴,可细密的针脚和绸缎上透出的仙鹤图案,让叶成帏立马意识到此人身份并不简单。
“阁下便是窦员外?”
他压着沉沉的步子走向中年男人。
“正是老朽。”
窦樾扶着拐杖,拱了拱手:“犬子无德给知县大人添麻烦了,只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叶成帏便将他一语打住:“大义灭亲与草菅人命这是两码事。”
窦樾眉峰轻闪,嘴角微张:“叶大人所言极是,老朽无能,没能管教好犬子,让生者受苦,让逝者不安。”
目光沉沉的瞥了眼陈尸处,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是老朽当年的一念之仁,害了陈三。”
深深的自责了一番,就见柳橙与顾朗熙风尘仆仆赶来。
“哎呀,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柳橙眉头紧皱,围着尸体来回打量了一圈,走回叶成帏身旁,连连叹气:
“叶大人,叶老弟,都是人命啦,我知道你和窦员外各有各的道理,一个是怜惜苍生一个是安抚亡灵,可如此拖延下去终究不是法子,三公子无非是想让发妻不变节,我看你们就各退一步,叶公子呢也别再因小失大执泥于一人之祸福,窦员外也不要再强人所难,毕竟是正房妻子,让花家那丫头老老实实待在府上岂不皆大欢喜。”
说着,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叶成帏跟前:“叶大人,退一万步来讲,不过是个贫家女子的性命,还与叶老弟有些过节的,给了她活路已是无上恩德。”
“柳大人向来就是这般为民请命的?”
叶成帏冷眼看向他:多少人命案子都是这样给逼出来的。
柳橙听着一脸哑然。
窦樾目色越发深沉,显然也不肯给他台阶:“事已至此,老朽为了全府上下十几条人命同样不敢擅专。”
老管家声音凄惨的在一旁附和:“是呀,诸位大人,少夫人变节已然惊扰亡灵,我家老爷好心办了坏事,既没能保住少夫人的贞洁,又违背了公子的遗愿,如今再拖延下去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人命,还请二位大人为我家老爷做主啊。”
顾朗熙看了眼众人,这才迟疑着开口道:“既然是亡魂索命,绝非人力所能破,不如就让逝者自行决断吧。”
“如何决断?”
窦樾怒火中烧,几乎与叶成帏同时出口。
顾朗熙低眉视向陈三的尸体,又扭头望向远处作法的道士,冷冷丢出几个字:“今夜请少夫人回府,让死人说话。”
叶成帏扭动唇角,冷冷的笑了笑:“就依顾公子所言。”
他倒想看看这窦家究竟玩的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