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公苦笑着,没说话,喝了一杯酒。舒晏见状,忙也倒了一杯,道:“我来陪你喝一杯。”刚端起来要喝,却被唐公公一下打翻在地,“这酒你不能喝!”
舒晏以为唐公公因为自己追究唐回的事而恼了自己,没想到唐公公却表现出少有的和颜悦色来道:“晏儿你坐下,这把弓和这壶箭你拿着。”
舒晏道:“唐公公,这我不能要,这是你的祖传之宝啊。”
唐公公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光这把弓给你,还有这两卷《乐经也给你,你既熟读《五经,想必你应该知道这《乐经吧?”
舒晏把那两卷《乐经拿在手中,反复掂量,说道:“这就是那传说中六经之一的《乐经?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是啊,这《乐经是早在秦皇焚书之后大部分就已失传了,但是我的祖上当时在朝中做过乐官,他十分爱惜这《乐经,怕它失传于后世。因为这本书集自黄帝始,几千年来声乐之精华,万一失传了,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后人。于是我的先人就把它偷偷地带出了宫,找了个极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后来历经几百年,难免虫吃鼠咬,发霉变质,损失了一部分,只剩得这两卷了。”
舒晏当然知道这《乐经的份量,这是朝廷上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啊。
“如果这两卷《乐经是真的,必然价值连城,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更不能要了。”
“晏儿,你怎能不要!”唐公公说完,突然喉咙一阵哽咽,好像胃里有什么东西翻涌,他稍微平复了一会儿道,“我唐家没有可托之人,我那独子更是不务正业,那《乐经交予他,怎么对得起祖宗。你是我苦苦要找的人,把这《乐经交予你这样的人,我走了也就放心了。实对你说吧,刚才我之所以把那酒打翻,是因为那就里有毒……”
舒晏攥着唐公公的手,将他扶到床上,吃惊地问:“啊!唐公公,莫非你喝了毒酒?!”
唐公公轻轻地点点头,微弱地说:“还有一事,我那逆子……他已经跑了,你要怪就怪我吧……。他犯了死罪,我……就先替他谢谢罪吧。”
舒晏哭道:“唐公公,你这是何必!只要是能将钱补上,我一定会为他求情,争取从轻发落的啊。”
“那就好……”唐璧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说完,就将那两卷竹简塞在舒晏手中,闭上了眼睛。
唐璧死了,而他儿子却不知去向。舒晏就请了假,自己掏钱将唐公公好好地买棺椁埋葬了。
回到官署,邱国相拿着两本帐簿,兴奋地对他说:“舒文学,帐簿的事查清楚了。”
本来,舒晏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极高兴的,可是经过了唐公公的死,他听到这个消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颇有些心酸,淡淡地道:“哦,是吗?”
“是啊,你看这本建庠学帐簿:只在扉页列了个总目,里面什么都没记录,完全是空的!”
“那朝廷拨款也是空的喽?”
“当然了,朝廷拨款更是虚构的了,根本就没有的事。因为听说要建庠学,唐回就预先建了这么个帐簿,没想到后来朝廷压根就没拨钱,各地建庠学也没用府库里出钱。因为没有银钱出入,所以这本帐簿就成了个空帐簿。”邱国相说着就伸手递过那本帐簿来。
舒晏一看,这本帐簿是崭新的,明显不是那本曾经着过多次墨的帐簿。
他也没有接,只是又问:“那劳军簿怎么回事?”
“劳军的事也查清楚了,是那唐回所为,他克扣了老百姓的钱,那厮居然敢做这种事,只是他已经畏罪潜逃了。不过他逃归逃,欠老百姓的钱我想方设法也要补上,该多少,我就给补多少,明天你通知那些小商贾们来领吧。”
舒晏想,那劳军的事不止是克扣了百姓们的钱,而且他们还将那些东西连夜卖给了施家,等于是得了双重好处。可是没有人证,空口无凭,说了也白说。这两件事不知多少人参与了其中,一件事改了帐簿,一件事找了个替罪羊……。想必比这大的事还多的是,却都逍遥法外,让一个老人赔了性命。唉……
第二天,各小商贾们纷纷来郡国署里拿钱。人们都难以置信,官署里欠了好几年的钱居然还能要回来,真是不可想象。大家都知道这是舒晏的功劳,对其盛赞不绝。舒晏十分欣慰,心里对唐公公的悲伤也就减了几分。
一切事毕,舒晏就收拾东西准备去洛阳。首先他想到的还是那两株花。虽然此去路途遥远,但因是坐船,一路不缺水,想必这两株花也不至于枯死。他挖下了那两株花,放在两个花盆里,用布包好,又把那《乐经放在了贴身的包内,挎上了弓,就赶往汝河渡口。路过舒家庄,他向夏公公辞别后,又回了自己家一趟,见若馨在庠学里把学生们教得井井有条,他十分高兴。若馨送他去渡口,路过韩家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却突然萦绕着芷馨的话:晏哥我是你的妻子,你什么时候把我接到身边啊!
舒晏想:芷馨跟我互相爱慕,虽然她早早走了,可是我们小时候就已互相认做夫妻了,可她的牌位却还在韩家。这是我的不对了,应该放到我身边才对。想到这儿,他就向若馨说了,要把他姊姊的牌位带走。若馨当然没有反对,就把芷馨的牌位给了舒晏,舒晏辞别若馨,登船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