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上巳节那天因为谢公公去世,失约于芷馨,舒晏这一年来都觉得对不起她。他脸一红,十分正式地说:“怎么会,这件事我已经内疚一年了,我舒晏能够给予天下人信任,却单独对你食言?如果我再失约,以后都没脸见你。”
离别在即,舒晏却说出‘以后都不见你’这样不吉利的话,又给芷馨的离愁加了一分烦恼,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什么以后都不见?你只要按时去就行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舒晏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嘛,她莫名其妙的这么激动干嘛?
舒晏这一夜没怎么睡好。他们两个从小亲密无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芷馨,怎么也不向以前那样天真随意。他怎么不知道芷馨对自己的痴情,只是越是这样他越不知道明天约会时该说些什么。还有那个施公子,每次都有他,他知道芷馨对施得毫无好感,施得也总是戏耍芷馨,但是施得的言谈举止间,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对芷馨的喜爱,只不过碍于士庶之别,他不可能跟芷馨走得太近,更不可能——
士庶不通婚这是天理。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每次施得的出现,总会给舒晏心里填些堵。不过,明天这么美好的日子,施得怎会不出现?胡思乱想间,天已蒙蒙亮了,舒晏早早起来,把舒博士安顿好,自己好好梳洗一番,并把芷馨给做的那件青色缎袍拿出来穿上。这件缎袍舒晏爱如珍宝,平时不舍得穿,自从去年正月穿过一次之后,以后基本没穿过。芷馨料到会这样,在做的时候故意做的稍稍大了些,所以,过了一年,现在穿起来也并不显太小。
芷馨也同样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她想着,过了明天自己就要去洛阳了,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跟晏哥说起?他会不会同意?自己从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在路上会怎样,到达洛阳后又会怎样,找到父亲固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要是找不到呢?我要不要留在洛阳继续找?要留多久?找不到就一直不回来?如果真找不到,我阿母会不会就此死了这条心,还是深受打击,病情加重?……翻来覆去中,鸡叫了,芷馨起来,给母亲问过安,细细地精心装扮起来。
晋朝建立已有十六七年了,天下太平后,以前那些躲避战乱、流离失所的人渐渐回到原籍,安居乐业,田园被毁的,朝廷鼓励垦荒,设法分配给土地。天下越是太平,人们的闲情雅致越是高涨,今年上巳节,汝河边踏青游玩的人明显比去年多。
天随人愿,老天也愿意为大家助兴。这天风轻云淡,阳光格外温暖,这轮春日骄阳夹杂着丝丝微风为来往的游人带来阵阵暖意。一弯汝水碧波荡漾,两岸又是一片花红柳绿。阵阵蜂蝶在花草间萦绕,成群的鸟儿在树枝头欢叫。
舒晏为弥补上次的遗憾,辰时刚过就早早地来到汝河边等候,一边欣赏着大好春光,一边等待着芷馨。好像自古女人就有迟到的习惯,在成亲以前,大多都是男人等女人,其实并非女人故意为之,而是她们太注重自己的的外表,必须细细地装扮一番甚至是几番才行。
太平年月,仕女出游的特别多,一群群,一簇簇,穿红挂绿,袅袅婷婷,燕语莺声。豪门的大家闺秀左右呼拥着一众乳母侍女,平民的小家碧玉们则是互相结伴,三两成群。
舒晏站在前日约好的地点,看着这成群的美女从自己身边走过,尽管美女众多,但舒晏只当她们是过眼云烟,从未细看。那些美女却不时或回头或侧目,有意无意地偷眼看舒晏。
“姊姊你看,那个穿青袍的少年挺拔俊秀,面白如玉,明眸皓齿,双眉间的那颗青色胎记更显得英气逼人。”
“青色胎记?我听说舒家庄杀野狼、让孝廉的舒晏也有一颗青色胎记,这少年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莫不就是舒晏吗?”
“真的吗?不会这么巧吧……,不过仔细看来,果然风姿卓绝。”
……
几名少女在不远处偷偷对舒晏指指点点。舒晏的名声在汝阴已家喻户晓,这是他自己知道的,但他不知道有不少少女都对自己有所倾慕。
舒晏并不理她们,一心等着芷馨。良久,对着这满目春光,众多美女,随口吟诵《诗经中的一句:“出其东门,美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意为虽然美女如云,但是没有我思念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只听背后有人接道:“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只有那个人才是我思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