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时候,班主任柴老师落实了下乡知青返城政策回了上海,接替她担任班主任的,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姓钱,一头短发,有些发白,且经常是一根根地竖起,说话时总会露出一口因吸烟而有些发黄的板牙。尽管这样,杨梦文却很喜欢这位老师,原因是这位钱老师也非常喜欢他。平时在班上,钱老师经常让他回答问题,并且让他担任了数学课代表,因而杨梦文得以经常去老师们的备课室,与各班的老师接触,久而久之,初一各班的老师没有不认识他的。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每逢他去备课室送作业本或试卷时,钱老师总会看着他对其他老师说:“瞧见没?杨-梦-文!这是大学苗子!”说话的语气一字一顿且夸张至极也自豪至极。
或许正是钱老师的欣赏与信任,使得杨梦文学习更加刻苦了。除了他内心想好好学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不想给钱老师“打脸”,老师人前人后这么夸自己,自己又怎么能不上进呢?说什么也不能给老师丢脸。
那时候,钱老师经常会在放学时用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道比较难的数学题,然后张贴到班级后墙上,会做的同学可以把那张纸揭下来拿回家去,并把这道题的解法写到纸上,第二天上学再拿到班级来。而自从老师的这一举措实施后,那张白纸就从来没被别人揭下去过,揭这张“皇榜”的,只有杨梦文。有时候,他不仅在纸上写一种算法,还会写下另外一种算法,而他那另外一种算法有时也会让钱老师凝思许久,并不住点头自语说,原来还可以这么解呀?
那时的杨梦文多少有些沾沾自喜,因为那些题别的同学不会,而他对于数学的热爱却完全是因为钱老师,因为他的欣赏。可是,令杨梦文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钱老师在和其他老师说了这件事后,在其他老师的“怂恿”下,钱老师竟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是真正比较难的题。可他哪知道啊。这天临近放学时间了,按照惯例,钱老师又笑呵呵地拿着一张白纸进了班级,同学们都围了过去,准备看看今天会是道什么题。而杨梦文却在收拾书包,既没动也没看一眼。等那张写有数学题的白纸照常贴好后,就听钱老师说,看看这道题今天谁会做吧!说完,他背着手出去了。
像往常一样,杨梦文收拾完书包就走向班级的后墙,然后上了桌子,一伸手就把那张纸揭了下来,小心地折好放进书包里。可就在他出了班级往校外走时,却并没有发现,备课室里几个老师正看着他呢,有的老师还在偷笑。
杨梦文回到家一吃完饭就坐在桌前打算把这道数学题给解了,可他一连读了好几遍,却一点头续都没有,这究竟是道什么题呢?从来没见过,更别说做过了。一下子,他紧张起来,这要是做不出来那人可丢大了。五哥过来说,难住了吧?要不要帮忙?他撅着嘴摇了摇头。他是这么想的,既然自己揭了“皇榜”,那就一定要自己亲自完成,让别人替做算怎么回事?那不仅欺骗了老师,更是自欺欺人。但这道题自己确实不会,看来,明天上学自己丢人是一定的了。
第二天上学,杨梦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地到班级把纸重新再贴到墙上,而是放在了书桌里,然后像没事似的看起书来。有的同学悄悄地问他,今天怎么不把题贴上去呢?他也不出声,心里却在说,贴啥贴呀,一个字都没往上写。
碰巧的是,第一节就是数学课。当钱老师夹着书和教案什么的进了班级,例行的问好过后,他下意识地往后墙上看了一眼,却并没看见那张纸,他忍着笑看了一眼杨梦文这边,什么也没说就开始上课。杨梦文心里直突突,这节课更是一次都没敢举手。倒不是老师在课上的提问他不会,而是怕自己一旦站起来回答问题老师会问那张纸的事。或许钱老师看出了他的心思,课上也是一次都没有叫他。等下了课,钱老师看着杨梦文说,课代表帮我把作业本拿到备课室去。说完他笑呵呵地走了。杨梦文咧了下嘴,从书桌里悄悄拿出那张纸,又到讲台上抱过那些作业本,然后悄悄地跟在老师后面就去了备课室。
一进备课室,作业本还没等放好呢,钱老师就笑呵呵地问:“杨梦文,昨天那道题做完了吧?这次又是两种解法?拿来我看看!”
杨梦文红着脸,悄悄自背后拿出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小声说:“老师,这道题我没做上。”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身后几个老师都哈哈大笑起来。钱老师这回也不忍住了,也跟着哈哈大笑,笑得杨梦文一愣一愣的。
等笑完了,钱老师把那张纸摊开,看了看,然后对杨梦文说:“这道题你不会就对了,要是真做出来呀,我可就教不了你喽!这是高中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