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明每日陪着,招呼的周到,喝的也尽性,但就是从来都不提他俩此趟的差事,只是一个劲地送钱,送的人心里发毛。
锦衣千户小声道:“这世道真他娘的变了,像以前,我们镇抚司出门办事,什么时候不是想拿人就拿人,想抄家就抄家,看上了什么不消开口,第二天就会有人乖乖地送上门来,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可现如今呢,规规矩矩地办个差都能有了性命之忧,真是...哎...”
刘姓家将凑了过去,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哎,的确,世道变了,现在有兵就是草头王,手握重兵的各个藩镇,无不把尾巴翘到了天上,就算是皇上说话都不一定好使,咱们吃些挂落也实属正常,但,这个王文明算什么东西,也敢蹬鼻子上脸,我看他是活到头了,等咱们回到南京,禀明上锋,领了大军前来再做计较。”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吓得二人如同被蝎子蛰了一样,瞬间一蹦老高,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敲门声一连响了三遍,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道:“上使,我是沛县的知县,有要事前来通禀,这间园子就是在下的产业,所以能深夜进出无碍。”
听得不是王文明派来索命的,二人暂且心安,才正了正衣冠,端坐在了椅子上。
“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半边,然后一个官吏模样的人快速地闪了进来,随身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分量不轻。
一进门,知县就往地上一跪,声音恳切地道:“下官等无能,让上使受...受委屈了...”
在说话的间隙,知县的眼睛被满桌子堆放的银钱所吸引,所以话语一顿,出现了间断。
刘姓家将也才发现不妥,连忙将大箱小箱收到了隔间。
锦衣千户轻咳了一声,威严地道:“不知你深夜到访,有何要事相禀啊?”
知县回头往门的方向看了看,才小声道:“上使尊安,我是前来揭发叛逆的,现在的沛县已不再是朝廷的沛县,而成了某些逆贼的私产,且不仅仅是沛县一地,整个徐州也全部被其吞没...”
不等对方说完,锦衣千户就怒喝打断,道:“胡说,王总兵乃朝廷重臣,精于职守,忠义可鉴,你个小小的知县,胆敢诬蔑国之栋梁,是何居心?”
不怪千户小心,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人就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是不是对方派来试探自己的呢?
知县也明白二人的担忧,连忙跪地磕头道:“上使,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啊,和那些叛逆不是一条心,绝对可以信任,上使看完这个就明白了...”
说着,把怀中的木匣打开,双手呈了上去。
木匣之中除了一堆大额通票、黄的白的外,还有几封信件,一张联名请命的签名,密密麻麻的不下百人。
千户拿起书信扫了几眼,惊讶地道:“你是内廷韩公公的干孙?”
内廷韩公公即为大太监韩赞周,因拥立福王有功,升至司礼监秉笔,但他发迹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以前认下的干儿子干孙子不知有多少,甚至他自己也未必记得。
“没错,下官当初就是依仗着干爷爷的照应,才出任的知县,可惜后来徐州为顺贼所破,不得已才屈身事贼,留得有用之身,以图有机会再次效忠陛下,可没想到,重归我大明之后,依然有奸佞贼心不死,心怀鬼胎,妄图作乱。”
沛县知县的确是太监韩赞周的干孙,当初投到其门下的时候,韩虽还尚未发迹,但操作一个知县却也不是难事,可他的运气不好,刚上任了没两年,就碰上了改朝换代,顺贼攻破京师,徐州也换了天,好在搜刮有术,花了不少钱打点后,依旧能占据着知县的大位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