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之獬晃了晃他那剃得精光的脑袋,并不害怕已成昨日黄花的豪格,反而还觉得自己迎合了上意,于是得意地道:“回摄政王,臣乃是山东人士,与徐州所隔不远,正巧有几门远亲也在徐州,所以才能熟知一二。”
至于他的光头,也是别有一番来历,当初满清入京,尚未严令剃发,他为得满清欢心,主动剃了发,留了辫,还改穿了满族官吏的服装,等上朝时,朝臣分满汉两班,满班大臣说他是汉人,不许他入班,汉班大臣亦说他是满人,也不要他,被排挤与两班之外,进退不得,狼狈万状,一怒之下,极力促成了“剃发令”的颁布,成为万民所指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脸皮之厚,赛过城墙。
“来呀,给我革去豪格的衣爵,下狱查办...”
“且听我一言,那伙明军极为强悍,绝不是什么草包能带出来的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万不可听信这个汉狗的胡说八道啊...”
几个精壮的卫士上殿,拖着满脸恨意,尤自叫骂不停的豪格往外走去。
虽然惩治了豪格,但多尔衮心中却并不认为其说的是假话,因为豪格从小就跟着老汗南征北战,别的不说,就单说这打仗的本事,自己心中还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留他至今,实在是满人兵少将微,面对如同野草一般遍地疯长的汉人,很有些力不从心。
“行了,都下去吧...”
众文武连忙躬身告退,可刚走了没几步,多尔衮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范学士留下...”
范文程连忙闪到一边,垂首躬身,等待其他的亲王贝勒先走,而人群中的孙之獬却满眼含怒,死死地盯着范文程的方向,不明白为什么留下的不是刚解了上惑的自己,而是这个仅仅曾为县学生员的范文程,难道就因为投效的早?要知道,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这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乡间土人‘专美于前’,寻得机会,须得再好好表现一番。
殿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多尔衮道:“对于豪格所说,你是什么看法?要说真话,客套的就免了...”
范文程正了正色道:“回摄政王,臣认为肃亲王所说不假,伪明虽只剩江南半壁残喘,但人口仍有数千万之多,加之财税充足,遭此巨变之际,其文武臣工可能会暂时放下隔阂,共抗强敌,而千万黎庶之中,保不齐又会出几个惊艳决绝之辈,能否力挽狂澜也犹未可知啊...”
多尔衮有些怒意,提高了音量道:“可你当初撺掇我入关时是怎么说的,伪明四面受敌,内忧外患,受病种种,已不可治,百姓荼苦已极,无不翘首以盼天军,汉人就如同驯养的牛羊,我大清兵锋所指,无不俯首归降,可现在呢,成了我大清四面受敌,内忧外患了,翘首以盼的百姓却一个也没见...”
满清入关后,虽说所向披靡,但隐患却也成倍的在一天天增加,负隅顽抗的大顺实力尚存,不是张张嘴就能拿下的,各地的乱民也不服管教,战乱四起,单单一个剃发令就勾起了二十几处大乱,满清兵少,粮米军械又耗费甚大,已经快到了开销不起的地步,可偏偏所占之地也得不到有效的补充,照这个样子下去,吃进肚里的迟早还得原封不动地吐出来,这也是着急地准备攻打南明的原因所在,为了钱粮。
范文程却拱了拱手,道:“摄政王,现在的情况的确危机,但还尚未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臣刚才说,大敌当前,伪明可能会放下隔阂,精诚一致,但那只是一时,只要暂得片刻安稳,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打生打死,而且这个道理,对上了汉人,全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