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君扭过头,浮夸地说:“天,你刚才那是在摔门发脾气吗?”
赵嵘:“……”
他双手下意识抓紧了些,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车内游离,表面依旧沉稳道:“你不想要年终奖了?”
梁有君立刻在车内有限的条件内摆出了标准的投降姿势。
赵嵘却没继续和他打哈哈了。
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几分想法,而是这话点醒了他另一层心思。
发脾气。
他好像确实有点在发脾气。
不是先前那种带着些许较劲的、绕着弯的发泄,这一回他没有任何思量,若是放在他人眼中,怕是看着像莫名其妙就发了脾气。
他以前好像从未这样做过,更别提在以前和乔南期那样的关系里做这样的事情了。
过去种种经历下来,到了此刻,乔南期跋山涉水般离了家乡,在竹溪重新开始,每一日细水长流地陪在他身边,竟真的打开了他心中那扇拘谨、彷徨、抗拒的门。
……难不成他当真心软了?
医院的停车场边。
乔南期目送着赵嵘上车,眼看着赵嵘和梁有君一同坐在后座挨在一起,眼看着车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倏地往另一侧街角看去。
——那是直觉般仿佛有人在看着这边的感觉。
他皱着眉,望着那一侧行人来来往往的街道,却因为来往的人太多,什么也没看到,甚至还对上了几个往他这边看的视线。
这种视线他自小便见得多了,不过就是路人下意识的回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也许方才也是这样的视线吧。
他收回目光,看着小吴缓缓将车停在他面前,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小吴在后视镜中,瞧见了他们先生低沉的脸色。
分明上一趟来医院,被赶下车都甘之如饴,这两天甚至比往常都开心不少,怎么又来一趟医院,却仿佛回到了刚来竹溪时的状态?
“先生,您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小吴试探地问了句。
乔南期只是往车椅背上靠了靠,抬手拧了拧眉心,低声说:“没什么。”
白日做梦了一下,又立刻清醒了而已。
夜晚。
赵嵘今晚独自一人在家。
他早早地洗漱了一番,捧着手机,裹着毯子,半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开着电视,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左右他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上。
他在想,他当初让乔南期就这样在竹溪留下来,到底是对是错。
乔南期冲到他面前道歉、求着他不要结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心硬,曾经做的决定也没有错。
可乔南期现在耐心十足地在这留下来之后,他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心硬。
他现在甚至开始想要相信,乔南期确实……爱的是他这个人,而非“喜欢”本身,也非愧疚、懊悔。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一个不留神,真的回头了,届时几年之后,这人其实本性难移,他岂不是真的成了个笑话。
这可真是……
“嗡嗡嗡——”
不知什么时候黑屏的手机在赵嵘手中震动起来,来点备注上显示出梁有君的名字。
“喂,”赵嵘打了个哈欠,不等那边开口便道,“不想打麻将。”
梁有君直接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嗝”。
赵嵘:“……”
这一声带着浓浓的醉意,即便看不到人,听都能听出来是个酒嗝。
“我也不想喝酒。”他哭笑不得,只当是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梁有君又闲的无聊想玩。
岂料那边带着醉意的声音似乎都快哭出来了:“老板,我不行了,救救我,乔大少也太难对付了,我吐了两回了。”
赵嵘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他,他……三个小时前?哦不,两个小时前?啊也不对,啊啊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梁有君醉得说话颠三倒四的,“总之,总之啊,他点了一堆酒来我家找我喝。我我我不敢不喝啊!!”
“什么问我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为了钱,啊,还问了我什么……什么来着?”
“我刚才为什么要开门啊!!”
赵嵘眉心紧锁,听完,从这稀碎的逻辑中总算拎出了点事情的始末。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睡衣都没换,披了件外套,三下五除二穿着拖鞋便出门。
梁有君家就在他家隔壁,从外头望去,里面灯火通明。
他站门口站定,听到里头“叮铃哐啷”一阵玻璃瓶碰撞的声响,还有梁有君连着几声说:“不行了不行了!!……喝不下了!!您让我,嗝,歇会……”
他抬手,用力拍了拍门:“有君?是我。”
里头似乎静了一瞬间,有平稳规律、显然不是喝醉的人的脚步声响起,离门口越来越近。
门把转动的声响透过这扇门传入赵嵘的耳朵里。
房门被猛地打开,屋内的光瞬间撒入赵嵘的眼睛里,他方才在夜色的走道里站着,一时之间有点没能适应,移开目光连着眨了眨眼,根本没看眼前。
他就这样往前走了一步,被灯光晃了一下的双眼还未来得及聚焦,他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影。
脚下也不知是梁有君这个生活随意的人乱扔的那双鞋,刚好把他绊了一下。
面前的人一步上前,抓着他的手臂稳住了他,只是稳着他的人似乎太担心他摔着了,用了过多的力道,不仅扶住了他,还直接将他带进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包裹着他,屋内酒气熏人,可这人身上依旧隐隐约约有一股沉香的淡然。
他闻着,略微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还未来得及想清,乔南期便率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放开手,连着后退了两步。
“赵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