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万赎金这样一场重大绑架案件,竟然没有掀起一丝舆论,甚至在解别汀成名后都不曾被扒出来……
木扬抿了下唇,想问问姚鸢,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外面倏地响起一阵脚步,木扬手一抖,平板直接砸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地将其捡起,在解别汀走来之前退出搜索页面点开微博。
解别汀扶住半边身体都歪在地上的木扬,眉头微蹙,眼底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伤到哪儿了?”
木扬缓缓摇头:“……平板砸地上了,我没事。”
解别汀揽着木扬把他扶正:“下次等我回来再捡,摔着了怎么办?”
木扬慢腾腾地嗯了声,想越过这个话题:“今天吃什么?”
“虾和青菜豆腐汤。”
依旧是木扬喜欢的食物。
被解别汀从卫生间抱出来的木扬已经十分习惯这样的接触,现在已是天亮,肖承墨他们乘坐最早一班飞机前往海岛,刚给木扬发过信息。
他出神地望着半空,直到解别汀说要出去一趟才猛得抓住他胳膊,声音低涩:“我不想躺着了。”
解别汀微顿:“买菜的地方人很多。”
说是这么说,但对上木扬无助又难过的眼神时,解别汀还是把木扬托在了怀里,给他换便装衣裤。
上衣木扬可以自己穿,裤子却没办法,打了石膏的腿没法打弯。
宽松的家居裤从腰间褪下,不经意间触及较软的某处时,木扬浑身一颤,直接软在解别汀怀里。
他艰难地别开脸:“别碰那里。”
解别汀微顿,指腹轻轻一点:“这里?”
木扬要疯了。
他完全分不清解别汀是真的一点不通人事还是故意如此,和别人敏感在耳朵或腰背不同,木扬最敏感的位置是腰窝下方的两处。
他自己偶尔碰到都会掀起一阵痒意,更别提这个人是解别汀。
酥麻的感觉自尾椎席卷全身,从心口一直麻痹到大脑,木扬紧紧攥着解别汀的衣袖,半搁在解别汀怀里声音打颤:“别碰了!”
虽然很凶,但一点威慑力没有。
解别汀从容地移开手,睡裤褪落在地,外穿的裤子从脚踝处往上套,拎裤腰的时候又碰上了。
木扬哆嗦着看着解别汀,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点,倒是多了几分活力。
解别汀:“抱歉。”
“……”
木扬没想到解别汀买菜的地方是菜市场,不过位属室内,一楼肉类为主,二楼以蔬果为主。
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充满砍价气息嘈杂凌乱的购物场所,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毕竟谁会坐着轮椅来买菜?
约莫是太久没出门了,木扬不由漫出一阵心慌。
他抓住解别汀握着轮椅把的手:“我想回去……”
木扬语无伦次地说着:“被拍到不好……我坐轮椅,人太多了……”
解别汀轻轻按住木扬的手:“没什么不好,被拍到也没关系。”
解别汀戴着口罩,虽然能遮的程度不多,就算有人隐约认了出来,但也不会多想解别汀真的会出现在这里,混迹在大妈堆里买菜。
但带着木扬就不一样了。
木扬的装扮太受瞩目,连带着让解别汀也受到了诸多目光的洗礼。
“不行……被拍到会——”
木扬的声音戛然而止,解别汀牵住了他的手。
这不是一个很方便的姿势,解别汀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握着他的手往里走,声音沉稳而从容:“别担心,你戴着口罩和帽子,不会有人认出来。”
木扬双唇轻碰:“……但你会。”
解别汀一边看着两边摊位上的菜,一边像问今天吃什么一样突然平静地问:“木扬,你想公开吗?”
木扬彻底偃旗息鼓,唇齿碰撞了好一阵才僵硬回问:“公开什么?”
“我们的关系。”
他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对着空气轻声说:“我们要离婚了。”
解别汀握着木扬手的力道紧了紧,随后缓缓松开,不太自然地转了话题:“今天想吃什么?”
“都好。”
木扬轻轻抽着自己的手,在遭遇阻碍时有些强硬地抽出。
解别汀望着空荡荡的掌心,一时无言。
木扬很难过,比当初签下离婚协议书时还要难过。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有着口罩的遮挡旁人看不出分毫。
没人知道,这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口罩下有多狼狈。
眼泪从嘴边落入脖颈,冰凉一片。
解别汀在尝试喜欢他,可也只是尝试。
既然不是非他不可,那何必拉住即将坠入悬崖的他,等将来再放手一次,摔得更狠吗?
解别汀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推着人来到一边楼梯道的转角,难能有些无措地说:“我……”
解别汀想抱木扬,却又生生止住,呼吸慢慢不受控制地急促:“木扬……”
他蹙了下眉,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别哭……离婚也可以,可你要好好的,我——”
解别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曾经他什么都不在意,如今想要的明明更多,可说出口的诉求却只有你好好的就好。
“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解别汀忽略着指尖的麻意,缓缓低语:“将来还会遇到值得你喜欢的人……别放弃自己。”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木扬漂亮的眼眸泛着红,空洞洞地望他:“是你先不要我的。”
没结婚之前,木扬对解别汀扬言过很多次喜欢,却从未得到过回应。
结婚后他反倒是不敢言爱了,怕解别汀说从不爱他,怕这场婚姻真的成为一桩笑话。
最后木扬真的沦为了一桩笑柄,父母不再是父母,丈夫也从不曾是丈夫。
五年有名无实的婚姻已经带走了他所有往前踏一步的勇气,解别汀从不曾想要他,短短一个月能改变什么?
过去的他不值当解别汀多看一眼,如今的他更找不到一点能让解别汀喜欢的地方。
责任或许占据了大部分吧,只是想要他活着,看不惯他放任自我的态度。
“没有不要你。”解别汀不自觉地蹙了眉头,十指都酸麻得厉害,他呼吸微促地重复一遍:“没有不要你。”
木扬指尖微动,迟缓的神经意识到解别汀有些不对。
“我曾做过一个梦……”解别汀半垂着眸,有些恍惚,“看见你躺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
从那一天起,他的心再没能平稳地跳过,像是有把钝刀搅和在心脏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没停止过疼痛。
遭受车祸的那一刻,爆炸冲天而起,他望着无名指上迟迟不肯摘下的戒指,寡淡的心绪第一次掺了颜色——如果可以,他想要个下辈子,想再遇见木扬一次。
不是伴侣也没关系,没有婚姻也无妨,只要能让他看到,木扬在笑,在呼吸就好。
“从那一天开始……这里就开始疼。”
解别汀微微俯身,却又克制着把拥抱换为擦去木扬眼角的湿润,轻碰了碰木扬的心口。
木扬怔愣抬眸,一时分不清真假。
那个所谓的梦不就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吗?
他从未想过,解别汀心律不齐心脏绞痛的原因与自己有关。
解别汀与茫然的木扬对视着:“你留下离婚协议书的那天,留下了一张纸条。”
我走了……你好好的。】
木扬一笔一划写了半小时的告别语,他当然记得。
“可我想了很久——”解别汀到底还是没忍住,将人揽进怀里,“你离开了,我恐怕没法好好的。”
拥抱的力道并不重,木扬若是想,随时可以推开。
解别汀并不想像父亲那样,以强求换来心安,在他这里,木扬永远拥有选择与自由的权利。
木扬缓慢地抬起手臂,微颤着与解别汀腰际平行时,忽闻“啪——”得一声。
两人侧头看去,一位中年妇女震惊地站在楼梯上,手中的菜蓝砸在地上,一个苹果顺着台阶滚落到轮椅旁。
乔媛闻声而来:“妈——怎么了?”
对上女人目光的那一瞬间,木扬开始不住发抖,他如同丧失了所有行动力一般,连抬手都艰难。
痛苦的字眼从喉咙中生生挤出:“走,不要在这里……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