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面摆着神案,墙上贴着方相神的画像,神案前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老人,穿粗布麻衣,正拿着毛笔给傩面上色画脸。
他须发皆白,狮口阔鼻,此刻大马金刀地坐着,一言不发,神情专注,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谢羿站在门外看着,没有进门,也没有出声。
他知道老人家做事的时候,最不喜别人打扰,即便是自己的徒弟也不行。
这老人就是谢羿的师父,姓吴,叫什么无人知晓,即便谢羿也不知道。
他左手天生六指,教中的人都尊称他为“六爷”,连教中那个活了九百年的樵夫也这么叫。
“大雪剑宗的剑如何?”六爷还在做事,头也没抬,却忽然开口问道,声音沉闷如虎啸。
“剑不错,人也不错。”谢羿听到师父的话,没有丝毫惊讶。
昨天他和大雪剑宗的人交过手,身上残留了对方的气息剑意,虽然很淡,寻常修士察觉不到,却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老人家究竟什么修为,他也不清楚,因为师父在他眼里,就像个平凡的老人,没有一点修行人的痕迹。
平平无奇,深不可测,这是他对自己师父的印象。
“开山爷说那丫头的情况很严重,你感觉如何?”六爷又道,这次他是看着谢羿说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傩教绝大多数傩面都是出自师父之手,谢羿的傩面也是,开山爷和师父对话,他并不奇怪。
“那气息如跗骨之蛆,渗入血肉神魂,极其......”谢羿说到此处忽然停顿,心中一惊。
他看到师父眼中的笑意,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我也被那气息沾染上了?
他和木兰接触之后,仔仔细细查探过,还用天罡气炼过身,确定自己没有沾染上那诡异气息,但师父这眼神明显不对啊。
“你小子这点提防都没有,还想纵横天地,超脱阴阳,呵呵,还嫩得很呢。”六爷呵呵一笑,说话的同时,毛笔在手中傩面上随意一点。
谢羿立刻感觉右手手心一凉,他借傩牌显化万里之外,投影蕴含他的一丝神念,也是有知觉的,不过感觉很淡。
他一抬手,发现掌心多了一点朱漆,接着他就感觉身上发痒,不仅身上痒,心里也痒。
师父在他手上施了法,不光在他虚无的投影上留下了痕迹,还牵动了他远在安平的本体。
谢羿闷哼一声,眼前画面变幻,意识已回到木府肉身之中。
接着他浑身颤抖,痒得他只想大叫,只想抓破血肉去挠自己的骨头和内脏,但他一直咬牙忍耐着。
屋子里还是黑的,老太君坐在谢羿旁边,一直在在等他回来。
她知道傩师有傩牌,能将一丝神念传回总堂,一个傩师要回总堂求助,那一定是非常棘手的事。
她本以为谢羿至少天亮才能回来,想不到谢羿刚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更想不到的是,谢羿一回来就变得这么痛苦,接着她就看到有丝丝缕缕的灰气从谢羿浑身精孔散发出来,飞入他右手掌心之中。
她认得那灰气,正是缠绕在自己孙女身上的诡异气息。
“他只和木兰接触一次就被那气息缠上了,那我岂不是......”
老太君顿时有些慌了,如果连她都出事,那还怎么救木兰?
谢羿这时已安静下来,他看着掌心那一点朱漆,心中后怕,自己这么小心,还是被那诡异气息沾染上了。
他握紧手掌,看到老太君脸色变幻,立刻安慰道:“老太君不必惊慌,这气息是冲着我来的,你们都没事。”
老太君刚才以神念查探自身,什么都没发现,心里更慌了。
现在听他如此说,本想开口问问情况,确定自己没事,但是看到谢羿紧握的右手,就没再追问了。
谢羿之前说得很明白,此事事关傩教机密,外人问了也是白问。
“谢公子回来,可是有法子祛除那诡异气息了?”她刚才已经看见那些灰气被谢羿右手吸走了,此刻发问,是在催促谢羿救人。
谢羿点头,直接起身,“还请老太君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