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反贪墨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不仅可以开源,还可以锄奸,更可以夺权。
刘贺已经在思索要如何让田延年这枚棋子,再尽可能多发挥一些作用了。
“戴宗,想办法再派些人到田延年的后宅去。”
“不只是大司农寺,要在所有三公九卿的宅院里都放一些人。”
“御史大夫府,也要放吗?”
其实,戴宗的言下之意,是问天子要不要往“帝党”的府中派人。
“要,一视同仁,这可以帮他们不犯大错。”
“诺。”
……
长安城的北阙甲第,大司农寺里,仍然十分安静。
因为冬天的脚步正离长安城越来越近,那些客居在各处屋檐下的玄鸟,早已经飞到南方过冬去了。
没有了这些生灵“叽叽喳喳”的叫声,整个大司农寺本就显得冷清。
大汉各个衙署上衙的时间都是卯时。
平常的日子里,此时的大司农寺早应该人满为患了。
但是,今日与众不同,整个衙署里格外安静。
这偌大的府衙当中,只有一些不问政事的卒役正在撒扫除尘。
而那几个在门口值守的门厅卒,都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哈欠连天地打着瞌睡。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多余”的人了。
这时,一个属官模样的人从院中走了出来,看到那四个亭卒懒散的模样,佯装生气地咳了几声。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就让那几个亭卒站直了身体,因为匆忙,他们手上的长枪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你们几个如此懈怠,就不怕府君严惩吗?”
“诶呀诶呀,原来是周使君啊,是我等眼拙了。”
几个亭卒连忙迎上来,向这个“周使君”行礼。
这周使君本名为周兴,在大司农寺担任这门下游缴一职,左不过四十岁,终日嬉皮笑脸,和曾经在昌邑国担任过游缴的简寇截然不同。
这倒也不怪周兴,长安城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自有“城情”在。
和地方郡国不同,长安城里虽然也藏有不少作恶事的宵小之徒,但戒备也非常森严,掌管缉盗治安的府衙非常多。
层层叠叠,不是没有人管,而是管的人太多了。
三辅府衙、执金吾、光禄勋、各衙署自己的亭卒……都负有缉盗治安之责。
所以,除了北城郭稍显混乱之外,说这长安城是一个铁桶也不为过。
郡国守相府里的游缴常常要协助中尉、都尉在辖地内巡境缉盗,是要和贼人硬碰硬的。
而长安城各衙署的游缴根本不用承担这个责任,平日里要做的就是管好府衙内的防贼之事——可又有哪个不起眼的毛贼敢来撒野呢。
毕竟不是孝景皇帝和孝武皇帝那个年头了——游侠遍地走,只不过是一种危言耸听的传说罢了。
于是乎,除了三辅衙门之外,其余各个府衙里的门下游缴,其实就是府衙里的护院。
这周兴本是田延年妻族的一个亲戚,父辈做贩陶生意的,颇有家财。
三年之前,周家靠着给田延年送了下杜县五百亩的上田,才换来了这个品秩二百石的官职。
不为了赚那一个月寥寥无几的钱粮,只为了在乡梓面前有头有脸——当然,更是为了平时“办事”能够有一个方便。
不管怎么说,五百亩上田换一个两百石的官职,在大汉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
几个亭卒都过来和周兴一一见礼,周兴倒也不见外,与他们嬉笑怒骂了起来。
为人圆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周兴在大司农寺混的风生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几日与往日可不同,你等不要掉以轻心,小心被府君看到了,罚掉你们的月钱。”
“有周使君护着我等,田府君不会处罚我等的。”
“是啊,周使君宅心仁厚,定是不会苛责我等的。”众人连连附和道。
亭卒们的一阵讨好,虽然不会让周兴获得什么实际的利益,但是却让他心情无比愉悦。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周兴有些飘飘然,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几日与平时不同,衙署里缺少人手,不能收缴交上来的钱粮,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郡国属官又要大吵大闹了。”
几个亭卒跟着点头。
昨日午后,这府衙门前就聚集了几十个郡国的属官,他们乱哄哄地闹成一团,简直太不像话了。
“可是,周使君,这衙署里的使君和府君怎么一下子都病倒了,不会是有什么有时疫在传播吧?”亭卒冯甲说道。
“是啊,我听在丞相府当差的兄弟讲了,似乎那里也有许多人称病告假了。”
亭卒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原来此事在民间已经传成了这个模样。
刘贺和霍光恐怕都始料未及吧。
“你们这是想岔了,在这风调雨顺的年景,又没有战乱祸事,哪里有什么时疫嘛?”
周兴说罢,贼眉鼠眼地朝府衙里看了一眼。
他确定院中只有几个卒役在忙碌之后,他才做了一个附耳过来的手势,将亭卒们聚拢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是大将军要给县官一些厉害瞧瞧。”周兴神秘地说道。
“这大将军不是和县官情同父子吗,听说大将军还是县官的老泰山呢?”亭卒钱乙不解地说道。
“呵呵,这话说得倒不假,但县官身边有奸臣,蒙蔽了县官,想要让县官夺了大将军的权。”
“所以大将军发话了,要用罢衙的法子,来让县官认错。”周兴神秘地说道。
一众亭卒恍然大悟,连连说还是大将军更有本领。
但是,他们又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县官不是天子吗,为什么要向大将军认错呢?
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他们绝对不敢直接问出来的,只得连连点头。
在大司农寺呆了几个月,这田府君和大将军的关系他们早就知道了。
谁都不想去触这个眉头。
“那使君们要罢衙到何时?总不会一直罢下去吧,那么多运来的租赋钱粮,岂不是就要烂在路上了。”冯甲问道。
周兴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大汉的家是大将军在当,最多十天的时间,县官就会跟大将军认错的。”
“不过嘛,此事用不着我们操心,我等只要不让那些郡国的官员来闹事就可以了。”
亭卒们纷纷点头,一个个精神昂扬,摆出了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就在周兴和一众亭卒说得热闹的时候,南边的官道传来了车马铃的声音。
一个机灵的亭卒立刻就从门檐下跑出去,想要看看是哪个地方的泥腿子那么早就来找晦气。
然而,仅仅是片刻之后,这个亭卒就一脸惨白地跑了进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周、周使君,有马、马车过来了!”
“慌什么!今天不管是哪郡哪国的属官,一律都不准进去!”周兴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那马车是、是六驾的!”
“六驾,就是八驾……”
周兴突然闭上了嘴,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管道上,接着,就一眼看到了那辆滚滚而来的车仗和明盔亮甲的羽林郎。
而最显眼的,当属那辆由六匹白马拉着的美轮美奂的安车。
整个车仗前后加起来有三四百人,犹如一支军队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这哪是什么输送租赋的车队?
这是天子的车仗啊!
周兴那短浅的目光,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接下来要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短暂地愣了片刻之后,就像一条受到惊吓的狗一样,撒腿窜进了大司农寺里。
这是要出大事了!
今天早上坐火车,所以晚上才更,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