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后。
一身黑衣,肌肤苍白,身形纤瘦,但双眼明亮有神,气质干练许多的赵秀琳,推着一辆小推车,向着镇守堡大门行去。
两个守门的黑衣女弟子见她过来,一脸冷漠地问道:
“赵师妹,因何外出?”
赵妖女亦语气冷淡地回道:“我的炉鼎死了,出去埋他。”
说着,掀开小推车上蒙着的灰麻布,露出一具尸体。
那尸体骨架很大,可见其生前是个高大挺拔之人,但现在肌肉干瘪,皮肤枯萎,头发稀疏灰白,看上去竟像是一副蒙皮骷髅,死相堪称凄惨。
那两个黑衣女弟子随意扫了尸体一眼,见确是一副生机全无、死气沉沉的死尸,便做了个放行的手势,任赵秀琳推着小车,出了城堡大门。
直至赵秀琳身影渐渐没入城堡外,那由阴煞死气凝成的灰雾之中,其中一个黑衣女弟子方才淡淡说道:
“听说,七个月前,赵秀琳就是为了她那个炉鼎,正面顶撞齐凌云,这才被齐凌云抓了把柄,发配来黑死谷。”
另一黑衣女弟子微一颔首:
“嗯,据说她很宝贝她那个炉鼎。”
“但他还是死了。”
“至少她争了一口气,炉鼎也是死在她身边,没落到齐凌云手上不是?”
“倒也是。想不到,咱们内门弟子当中,居然也有赵秀琳这等重情重义的异数。”
“嗤,你若以为她是重情重义那便错了。这只是凡俗皇族出身养成的独占欲罢了。”
“若只是独占欲,炉鼎死后,亲自送其出堡,为其下葬,这又该如何解释?”
“很好解释。赵秀琳想亲自布设炼尸阵,将那炉鼎炼成独属于她的僵尸,让他死后也继续伺候自己。”
“赵秀琳口味有这么重?好吧,就算她真是重口味,但这难道还不算重情重义?”
“呵,你又错了。她那个炉鼎,乃是天生横练,铜皮铁骨。你注意看门外泥地上的车辙,只拖了一具干尸,车辙印痕竟如此深重,足见其尸骸有多么沉重。这样的尸体,正是炼制僵尸的极品材料。”
“若真如此,难怪她如此重视她那炉鼎,甚至不惜得罪齐凌云。”
“总之,以她那炉鼎的体魄,生前足以将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死后以之炼尸,十年时间,恐怕已足以炼出一具‘铜尸’。十年后,赵秀琳服刑期满,离开黑死谷,修为虽无寸进,却能带走一具与她心意相通,且实力堪比筑基初期的铜尸……你说她这十年,究竟是亏了,还是赚了?”
“啧,不愧是皇族公主,果然心都是黑的,亏我还以为她重情重义,打算与她结交一二……”
……
赵秀琳自然听不到那两个看门女弟子的议论。
她推着小推车步入雾气之中,循着七个月来,早已在外出巡逻中熟悉的路径,向着黑死谷内部行去。
她走的很小心,不仅运起灵力护体,还放出了一面龟甲形的法器,绕着她旋转飞舞,并小心避开浓雾之中,一些影影绰绰、步履蹒踹的身影。
雾气深处的那些黑影正是僵尸。
尽管她身上贴了“避尸符”,可以遮掩住自身的生人气息,并令雾中那些游荡的僵尸忽略她的存在,但避尸符的作用,只是令僵尸“忽略”她,而不是彻底“无视”她。
倘若靠得太近,还是会引起僵尸注意。
赵秀琳推着小车,不紧不慢地前行着。推车上那具干枯却沉重的尸骸,令小车在黑死谷那遍布灰白碎骨的黑色泥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辙痕。
偶尔遇上前头有多头僵尸挡路,她也会耐心地等待,直至僵尸游荡走开,她才继续前行。
就这样走走停停好几个时辰,赵秀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背靠一块高有十余丈的黑色大石的洼地。
洼地旁,还有一棵漆黑而扭曲的枯树。
此地,正是赵秀琳在此前巡逻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块“风水宝地”。
那洼地深处,阴煞死气积蓄而成的浓雾已然粘稠似水,单凭肉眼,已无法透过雾气,看到地面泥土。
赵秀琳将小车推到洼地底部,揭开尸体上的蒙布,低声道:
“主上,我们已经到了。”
小车上的干尸猛地睁开了双眼,现出一对瞳孔缩成两个小点,闪烁着碧绿鬼火的鬼眼。
倪昆当然没有死。
他只是以枯荣双身神通的枯身态,将生机内敛深藏,使肉身干枯宛若死木,同时变化为“噬神天鬼”,双重变化叠加之下,不仅外观看上去生机全无、死气沉沉,与干尸无异,肉眼难辨真伪,就算真个上手查验,恐怕也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察觉出一丝端倪。
直至此刻,赵秀琳召唤之下,倪昆方才“复苏”过来,缓缓坐起,环顾左右,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大股灰黑雾气吸入口鼻。
“不错!”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吸入的,并不是连炼气后期的仙音妖女们,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阴煞死气,而是某种大补的仙灵之气。
略微品味了一番浓雾状阴煞死气对噬神天鬼法身的益处,倪昆又对着赵秀琳微一颔首:
“开始吧。”
赵秀琳取出一口黑刀,注入灵力,黑刀之上,顿时腾起熊熊魔火。
之后她掐诀一指,黑刀嗖地飞出,往地上一斩,轰地一声,斩出一道一丈多长,三丈来深的裂痕。
倪昆走到裂痕前,跃入裂痕底部,就这么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