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金兀术是不是被困在黄天荡。
如果金兀术被堵,消息到了完颜挞懒那边,那整个大江北岸都是不安全的。
韩世忠弄这么一个骚里骚气的帷幕。
要是被金贼侦骑探知,那晚上就等着被切西瓜吧!
不管是排场还是圈套,这帷幕晚上是断然不能接近的。
大晚上的,谁知道切西瓜的是什么人?
与杨博的想法一样,那边韩太尉也就留了几个人等信儿。
关三郎跟对方定好明天一早的时间后,也就回来了。
再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帷幕。
杨博这才带人在河岸附近,找了一处相对高一点的地方宿营。
说是宿营,其实是露营。
一路上衣食住行条件算不错的杨夫子。
到了晚上,也只是弄点芦苇垫一下算完。
因为金贼肆虐,淮南西路河汊附近的芦苇,也有了积存。
听金三娘解释,往常年份别说芦苇了。
就是苇根也多半十不存一。
“小夫子,韩世忠嗜酒骄横,要当心些。”
南渡之后基本变成闭口葫芦的女书史常平。
在杨博躺下之后,刷了一波存在感。
“知道的不少,给杨夫子说说你是谁家女?”
女书史给的提示,算是及时且不错的。
但杨博更关心的却是她的身份。
武官家属,应该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家人已殁,以后常平就认小夫子了。”
触了霉头,杨博也很无奈。
靖康造就了汴梁城无数的无可奈何。
女书史常平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她逃过了全城大索。
不会跟一些宗室女、宫女一样。
躺在通向辽东的路边,做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
一夜无话,杨博遥看星河许久,才慢慢入睡。
该想的已经想了无数遍,但愿韩太尉得力……
第二天一早,让金三娘擦了甲胄。
杨博全身披挂,还戴上了许久未戴的朱红麒麟兽面。
众人踩着清晨的薄雾,一路走一路吃着粗盐炒制的麦粒。
到了江岸的帷幕附近。
大雾横江,想必韩太尉来的也早不了。
“三娘,让他们依照平时的队列站好。”
下的马来,杨博看了一下韩太尉弄的帷幕。
还真是整匹的新锦缎做的。
小小一个帷幕,太平时节至少价值几十石粮食,算是豪奢了。
帷幕简单,就是几匹锦缎绕着竹竿做了简易的挡风墙。
看完之后,杨博跟长枪甲士一样,肃立在最前方。
手按腰间唐刀刀柄,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浓雾。
等的时间不大,一艘巨船撞散了岸边浓雾。
带着很小的划水声,稳稳的停了下来。
借着浓雾散绕,杨博看到船头,同样站着一位手按刀柄,全身带甲,脸罩二郎铜脸的壮汉。
“来将何人?”
米脂的婆姨、绥德汉,这话真是不假。
行伍出身的韩世忠,身材高大,一身甲胄穿的是威风凛凛。
流民之中,杨博还没见过着甲之后有这样气势的。
随口就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倒是符合大宋风气。
“嗬!
咱的话倒是让你这厮抢了。
某问你一句,来将何人?”
杨博的一句抢白,让准备登岸的兵丁楞在船上。
一上一下两位将军,这苗头不别清楚了,就别想着上岸了。
“八闽南剑州、龙池杨家,两朝进士第,杨博杨少安。
八闽大儒杨时,乃我伯祖!
贼配军,你是何人?”
在朝在野有伯祖杨时做靠山,此时此地有几百长枪甲士做靠山。
杨博知道韩世忠身份,韩世忠不知道杨博身份。
搬出伯祖杨时,就是防着老韩直接从船上射下弩箭。
楼船上应该是有床弩的,那玩意儿谁挡的住?
“好个孱儒!
到咱面前大言搏名。
不怕韩太尉就地打杀了你?
到时候老杨夫子,也只能徒呼奈何!
来呀……”
楼船之上,韩世忠一声喝。
船头之上立马站满了持弩甲士,只是弩上无箭,只是震慑而已。
“哼哼……
我身后有东京汴梁治下、京东东路、淮南西路,十八万流民。
粮食已然见底,杨夫子今天回不去,自有人会焚了粮草。
十八万流民,立时就让两淮变作修罗屠场!
完颜宗弼、完颜挞懒的东路军,江南江北横亘,加上杨夫子的十八万流民大军。
我看你韩太尉如何自处?
贼配军,杨夫子不是唬大的,且下船与杨夫子解决粮草之事。”
流民之事,韩世忠不知道,那就是唬人。
正是因为知道来安县来了十八万流民,所以才有今天的见面。
弩上无箭,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涉及到以后各自如何相处,杨博这边自然不会轻易让步。
“小小儒生,倒是有些本事,你且上船来。”
楼船上的韩世忠转身,杨博自然不敢上船。
诡辩才是杨夫子所擅长的。
“韩太尉,天地君亲师,地在君之上,无地岂有儒生?”
听着船下的小儒生高谈阔论,韩世忠嗤笑出声。
文人骨头软,他是见过的,下面的怕是不敢上船。
“身穿王甲,还敢大言不惭天地君亲师,无君岂有地?”
大红丝绦束甲,朱红兽面遮脸,这是君王甲胄。
行伍出身的韩世忠初看甲胄,心里就有些腻歪,还以为是哪个宗室在下面呢。
老杨夫子虽说在朝在野甚有人望。
但这个时候,却是吓不住韩太尉的。
“哦……
倒是我这小儒见识浅薄了,还以为是金贼的甲胄呢!
此甲乃是我在汴梁城拔了刘家寺大寨所得。
只是不知王甲如何出现在金贼的大寨?
贼配军,可与小儒说说来龙去脉?”
靖康之耻乃是大宋武人之耻。
被人戳了心口一刀,韩世忠倒是有些佩服底下儒生的胆色。
杨博心里也在想着韩世忠的生平,这厮有几首诗词传世。
本以为是枪手捉刀,没想到还是个有文化的贼配军。
至于王甲僭越,韩世忠穿的也是差不多的唐式明光铠。
再者苟爷还在海上荡着呢!
经宗弼一场突袭,没个几年,赵苟爷自己都不敢安定下来。
论僭越之罪,也得有证据。
一套甲胄,还弄不了龙池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