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诺顿一遍一遍紧跟在身后的念叨中少年终于顿了顿,可还是稍稍停下了一些脚步偏了一点头,“做什么?”
“我……和你一起啊。一起去龙国。”
在这句话的含义还没到达神经细胞的时候诺顿的手早已搭上了孙华的肩,扬起的嘴角填满的都是得意,这样看来他清秀的脸真是帅呆了。意义不明的笑容一点一点浮现在他脸上。
孙华顿了顿,重新抬起脚步,只是步伐不可察觉地放缓了一些。
“要走就快点。”
思绪到这里又被毫无预兆地打断,机场大厅里音效超棒的音响里传来好听却冰冷的女声,诺顿稍稍分神漫不经心地听了听,似乎是说他们要乘坐的那班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现在正是检票时间。孙华已经先他一步走进了检票口,背着黑色背包的脊梁挺拔而笔直,就像是一棵屹立在土地里永远不倒的树。检票口三三两两站着懒散的人。
不算多也不算少,有几个人高马大的老外总朝着孙华不怀好意地看让诺顿觉得非常不爽,打定主意之后他小跑了几步递了机票。
得到准许之后赶紧追上孙华伸出右边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肩宣告所有权。老外们果然遗憾得很,互相交头接耳了几句摇摇头似乎说了什么类似于“算了”的洋文。
可原本不算大的声音在这里也显得有些突兀刺耳,身边的孙华听见之后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个老外,对于诺顿之后一直赖在肩上的手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孙华这面瘫不但没有一点害羞的表示,甚至连反应也被他自动屏蔽,这么一来就不得不让诺顿觉得非常挫败。在各式各样可以想尽的诱惑全都无果之后他终于失去了调戏孙华的兴致。
他能记得的就只有飞机起飞的一瞬间孙华递过来的一个绿箭口香糖,招牌的薄荷清香一直在鼻尖萦绕挥之不去,诺顿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口香糖振奋了精神,在刹那间发现原来孙华也是蛮在乎他。
孙华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小巷里,矮小屋檐上悬挂的勉强可以称得上是路灯的灯泡一直忽明忽灭地闪烁着昏黄的灯光,破破烂烂的灯罩风一吹就发出当当当当的脆响。
孙华提着村雨走在巷子里,脸上逆光看不清有些什么表情,这么晚小城早已进入了沉睡的梦乡里,所有的一切全都陷入寂静,孙华甚至可以夸张地听见路边的一排平房里传来的人们的鼻息声。
他在等人,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他并不认识那个人,那个人——应该也不认识他才对。他们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可这次是校长的任务,下了死命的任务。
从那个人手上拿过装有机密文件的档案袋,之后安全退出。本来这任务听起来有够轻松,可校长派了孙华这就让人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任务的艰巨性。
况且那句加重的“安全退出”可真是非常耐人寻味了。孙华倒是不太担心,他这种人从主动找到卡塞尔的那天开始就从没想过能够自然死。
时刻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可是他们这群所谓的“精英分子”必须的觉悟。
危险分子……么?孙华在等人的间隙稍稍发了一会儿呆,话说再怎么危险难道还能危险过诺顿不成?
诺顿。孙华忽然想起他来了,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理过诺顿,倒不是因为他是存心不想理他,而确实是这几天忙着找这个神秘人物的踪迹没太顾得上他。
还好那家伙不吵也不闹,笑眯眯地把他送出门就差没捎带送上一个告别吻。孙华一想到诺顿就头痛,这混蛋不知是脸皮太厚还是脑子太薄,每次都死皮赖脸地烂泥扶不上墙。
总要把孙华惹到发毛才笑嘻嘻地欣赏低气压笼罩的他们的房间。
每晚都把他孙华当成免费抱枕死死搂着怎么挣也挣不开,弄的孙华非常想用村雨把那两只时时刻刻不忘揩油的手剁成酱肘子。
这时候孙华忽然从发呆中回过了神,空气中弥漫起了一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夹杂着死人腐臭的黑色绝望从小巷的另一头一点一点扩散了过来。他把手按在了村雨的刀柄上,深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太熟悉那种味道了,很久以前那个瓢泼大雨笼罩的高速公路,000号的标志牌,黑色影子组成的大网把他包围在了无边无际的绝望里。
曾经被那个人洗得闪亮的迈巴赫安静地停在了几公里之外的草地上,千疮百孔。那种味道是无法言语的味道,把生命中某个重要的人带离出了他的世界,剥夺了他可能平静的生活。
他抬起头,瞳孔中金光四射。
黑影停了下来,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他躲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脸,只有手上提着一个黄色的档案袋,上面用奇怪的章印密封着。
“东西带来了。”黑影这样说着,声音低沉。他向前走了几步,把档案袋飞向孙华,之后飞速地后退,在路灯的阴影里站定。
“是完整的么?”孙华接住,只是稍稍扫了封口一眼,淡淡地。
“当然。”黑影摇晃了一下,像是在笑一样,而后看着孙华,带着些许怜悯地,“东西你可以带走,不过你自己得要留下来。”
“为什么,”孙华毫无表情,言灵领域在瞬间爆发,“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言灵·君焰
在领域里黑影也念起了古老的龙文,伴随着低沉腔调喷涌而出的透明气界把他们笼罩其中,炫白色的光芒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明亮,汹涌的压力让孙华连连咳血。
很不幸地他处在了劣势,他也不得不处在劣势,对方是个初代种,他早知道这一点,却也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只因为想要报仇。杀了那个人。
他的世界全都暗了,那个人是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给了他生命却又不得不离开他的,他的那个把所有的所有都隐藏起来只为了有个狗窝一样的家的,他的父亲。
粘稠的血液顺着嘴角大口大口地向外喷涌,在地上剧烈地汽化蒸发成一团红色的雾,红色的火光越来越微弱,他的眼前所有一切全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
昏暗地看不清东西。金色的碎光消逝地缓慢,却也在令人恐慌地褪去着。
黑影踏前一步,他就像是一团雾,只是有了一丝人体般的轮廓,其余的五官根本看不清楚。
“再见。”他听见黑影这样对他说。
他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