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说完迅速扭身,拿起先前端详的锦帛,又从榻案下摸出木盒。瞥眼张奉,曹节回忆笑言,“去岁吾病重,众人皆以为命不久矣,是以国家以车骑将军赠。方才我看的便是那时的任命诏令。”
弥留之际的人是喜欢怀旧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其实那日淋雨后,心底缺了口气的曹节就已然明白,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木盒内翻找一会,曹节拿出一份泛黄的绢帛,轻抚吹走上面并没有的灰尘。
“世人皆知建宁元年,我使张然明率兵击破窦武陈蕃,却不知,我曹自顺帝初便为西园骑,桓帝时为奉车都尉,便是今上也是我同窦武,率中黄门、虎贲、羽林军千人往河内迎回的洛阳,否则他段然明又如何肯信我。”
将手中绢帛递给张奉,曹节继续说道,“后张然明宁可附庸名流,都不愿与我曹共事,而我族也世宦两千石,又如何会去为难他。终归其乃一时名将,所行之事亦我年少所往。我知其心境,遂书信陈述厉害,如此往复,早也旧识。”
说着曹节忽然一笑,止住话头,“陈年旧事,我也不与你多说。此信乃昔年他与我,持此去寻他,必有所获。”
“曹公缘何认为我会去寻那张奂?”看这曹节,张奉并没有立即去接书信。
听张奉这般反问,曹节只瞧着他目光玩味,少顷才笑道,“张大郎与我皆非愚蠢的人。既然我遣人邀你,你又如约而至。你我之间又何必伪装糊涂。我曹侍候内廷数十载,岂能无些手段。昔年能使张奂击窦武便是屏障,而今时日无多,你若有需,自拿去便是。”
面色不改,虽然遭曹节戳破真实目的,但张奉也不羞敛,本就奔着曹节的遗产来的,“张公乃西凉三名,昔日便与宦官断绝关系,我又如何能使他出山?”
笑着摇头,曹节无奈,“昔年段颖击羌人时,张奂曾奏表与之争,后来段颖任司隶校尉,张奂恐为其害,便书信与我求援,于是我曹从中斡旋,段颖才不再报复张奂。”
瞧着张奉张嘴错愕的模样,曹节再笑道,“武将便是如此,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张奂罪段颖,段颖得势必然迫他,若毁其半生戎马功勋,叫他如何不惧。如今张奂闲赋在弘农,虽无甚兵威,但昔年统军之兵法韬略旧部从吏也是笔不小遗产。”
说道这里,曹节基本已经将事情都交代清楚,该理清的张奉也理清了,但张奉还是有个疑问,“曹公又为何愿将此物托付与我?”
“原本我是不想外露的。”曹节叹息,“只如今局势变换太快,我也不知士族将会怎样反扑。而大郎这般,谨慎思量,行事果决的青年我也鲜少遇到。若非你,张赵二人即使上位,也需我亡故后,而你,一力促成此事。恍惚间,我能从你身上看到我年轻时的模样。
加之今日与你言语,我也察觉,你虽出身宦官之后,却志不在此。颇有心系天下的意思,如今又值士族谋乱,我自想有一人能挺身出来,侍奉国家迎战群敌。如此百年后,史书有只言片语录我,也不至于遭人唾弃。”
话说道这里,张奉已经没有不接的道理,躬身朝曹节行礼后,张奉双手接过曹节递过来的绢帛。中宫之传承,仿佛也在此刻交接过去,而曹节则长舒一气周身安宁。
宫廷内,张奉从曹节手中接过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