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乌云继续卷积,寝殿内逐渐昏暗起来,宫女娴熟的点上烛火,时而阵风掠过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楚。
而这种诡异的安静,仅在数息后,便被门外张奉的通禀声打断。
得了恩准后,张奉方才小心翼翼走进殿来,先是向天子行礼,而后才转向赵忠,等待问询。
“我且问你,太医苑送来的药材可曾查验?”
“回赵公药方出自方丞,我也是按方取药。之后药膳煎熬则由美人身侧的近侍宫女所为,卑下实在不知。”
“美人所用药材可有问题?”接着赵忠又直接向医匠们询问确认。
“都是些滋补养身的方子,份量适当并无不妥。”
“如此,难道是这熬药与进膳的中间出了岔子。”目光投向那说话的宫女,赵忠冷眼,“你方才信誓旦旦与太医苑有关,可是有何证据?”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推测。”
“荒唐,汝羸弱一宫女,何敢妄议皇室太医苑,定有缘由。”赵忠冷咤,“左右将她押下去,仔细盘问。”
不待她哭喊,两名小黄门已经掏出袖帕塞入其口中,阻隔声音,接着强硬的将她拖出了殿。
未受殃及的其余宫女奴婢只沉默旁观,眼下又岂敢有人再坏规矩。
内廷中,尊卑有别,中常侍最大,其次中常侍的亲眷。显然,药丞的事不是她区区宫女可以质疑的,即便无心也需承担后果。
然而同为中常侍也并非铁板一块。
“既然太医苑的药材没有疏漏,那谁又能保证其他地方没有疏漏呢?”当寝殿内还有人在感慨小宫女因为多舌,被拖出去的时候,从门外却传来段纤细又自带威严的话。
人未到场话音先行,足见此人在内廷之权势,而闻听声音赵忠也是神色微凛,随着众人将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身着前廷服袍、面容洁净鬓发虚白的老者缓缓步入殿内。
见他到来,左右侍从连忙将珠帘掀开,老者走到天子面前,躬身行礼,“方才尚书台处理政务,听闻后廷变故,见驾来迟,请国家宽恕。”
轻轻抬手,刘宏颔首致意,“曹公请便。”
而这位被天子都称为曹公的人,正是当朝尚书令兼大长秋的育阳县候曹节。手握尚书台掌台阁政要,提领大长秋断内廷诸事,此等人物才正当得上权倾朝野。
得天子默许后,曹节先是瞥眼张奉,后将目光投向赵忠,“断案问询,应当纠察明细,万不能疏忽大意。纵使太医苑药材无差,那尚药监的药材便不会出错了么?”
“曹公教导的是,忠受教。”恭敬认同,赵忠遂朝小黄门道,“遣人将尚药监的高望唤来,殿前应询。”
说罢,赵忠再朝曹节颔首,目光却微不可查的撇了眼皇帝身边的张让。
同为中常侍,他当然知道高望也是张让的人。刚才太医苑被质疑,只有宫女出声,又药丞乃张奉,赵忠便卖张让个面子,简单问询后便将宫女缉拿。正准备从殿内的宫女奴婢们入手,却不料曹节在这个节骨眼赶来,对尚药监提出了质疑。
自从曹节、王甫伙同朱禹矫诏诛杀大将军窦武后,就双双得天子信重,曹节进位大长秋,王甫署理朝政。随着光和二年王甫遭司隶校尉阳球捕杀后,天子只能将尚书台的事情交给曹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