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叔父皇帝陛下。”朱见深在床榻上勉强行礼道,“臣饮食不当,肠胃绞痛,一时痛晕过去,惊扰了陛下,有罪。”
朱祁钰看着在床榻上挣扎着行礼的侄儿,看着他幼稚的脸上满是惶然,心底生出惭愧。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朱见深也趁机多看了几眼皇帝叔叔。
长得有点帅。圆润的脸,白皙的皮肤,紧锁的眉头,还有微微下垂的嘴角。
看得出,他不是一个刚毅坚韧的人。
患失患得的朱祁钰没有注意到朱见深在偷瞄自己。因为他在观察着端坐在旁边,严肃不语的孙太后。
这番话想必是太后教的吧。
也好,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有损朕的名声。
自家人,关上门好商量。
“原来是饮食不当,肠胃绞痛,那有没有碍?”朱祁钰又问道。
胡万喜心思机敏些,连忙抬头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只是一时伤了肠胃,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一番。”
“那就好。你们用心开出方子来,呈给朕看。所用药材,只管去内库里取用。煎药喂药,调养照顾,还要请烦劳太后妥当安排。”
“皇帝放心,老身自会安排。两位太医先退下,老身有话与皇帝说。”
张延寿和胡万喜行完礼,急急忙忙离开,偏殿里只剩下孙太后、朱祁钰和朱见深三人。
“皇帝,你改立济儿为太子,老身不拦着。”
朱祁钰几乎不敢相信,“太后,何出此...此言?”
“都是宣庙先帝和老身的孙儿,谁做太子都一样。只是深儿自小由老身抚养,封王后还请皇帝准允留在老身身边,悉心照料,成年后再去就藩。”
“这是必然的。”朱祁钰没口子地应道。
他没有想到孙太后会主动退让一步,但是也明白,自己必须给予回报。
虽说是群臣拥戴,但自己是奉孙太后懿旨即位的。她是自己皇位合法性最大的来源。
她有顾忌,自己也有顾忌,大家都不敢撕破脸。
但是改立太子最大的障碍被扫除,朱祁钰心里兴奋不已,脱口问道,“深儿,你想就藩哪里,只管说,朕一概许你。”
朱见深听得一愣,自己这位叔父皇帝,如此喜形于色,城府不深啊。
冷眼旁观的孙太后淡淡地说道:“皇帝,老身这里松口了,皇后和群臣那里,陛下当如何?听说陛下这几日做起散财童子,重金货贿群臣亲贵,内库的钱帛,还够用吗?”
什么?用钱帛贿赂臣下和亲贵,说服他们同意改立太子?看着一脸窘状的朱祁钰,朱见深差点笑出声来。
自己这位叔父皇帝,有点傻啊。
“陛下,”舒良的声音在殿门响起。
“什么事?先进来再说。”朱祁钰趁机站起身来,扬声说道。
舒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像是生怕踩死一只蚂蚁。
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小的舒良见过皇帝陛下,见过太后殿下,见过太子殿下。小的是来交旨的。”
“交旨?哦,如何?”
“回陛下的话,小的去得晚了点,除了三个杂役,其余的都熬不过刑,没了。”
朱祁钰眼睛微微一眯,死死地盯着舒良。
一抬头,看到孙太后也盯着跪在地上的舒良,眼里冷森凛然。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空中一碰,迅速交换了某些信息。
朱祁钰有点心虚地说道:“既然如此,嗯,除首犯张喜,其余都好生收敛了,不得轻怠。”
“皇帝仁德,小的一定办妥当了。”
“还有太子这里,饮食不当,引起肠胃不适,太医已经会诊过,待会开出方子来。舒良,朕派你听太后差遣,好生伺候,但有差池,朕拿你是问!”
“小的遵旨,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太子。”舒良额头冒汗,带着哭腔战战兢兢地答道,话语间带了几分绝望。
朱见深心头一动,皇帝叔叔这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