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面的西装男比较高冷,身体坐得笔直,两腿紧紧并在一起偏向过道,自顾看着报纸,一句话也不说。
丁志远自然不会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少一个人搭讪,他求之不得。
不过,旅途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丁志远也乐得找个人解闷,于是就跟任冲天南海北地侃了起来。
丁志远活了两辈子,比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都见多识广,什么话题都能聊两句。
仁冲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亲昵地把手放到丁志远的肩膀上。
丁志远刚开始不太习惯这种亲密接触,但时间一长,他发现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仁冲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姑娘,或许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把丁志远当男人,或者没把自己当成女人。
嗯,总之就是刻意淡化了性别差异,放到三十年后的欧美国家,那是相当的政治正确。
若是再给她一瓶啤酒,估计能和丁志远来一场“哥俩好啊,三匹马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眼镜男没有参与两个年轻人的对话,而是一直在翻看毛选,偶尔凝眉思索。
污污……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驶进了站台。
在此之前,列车已经靠了四个小站,都是短暂停留,而这次由于要给快车让路,需要停靠半个小时。
眼镜男已经连续看了两个多小时的毛选,终于受不住双眼的疲劳,轻轻地放下书,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自嘲道:“老了老了,要是年轻的时候,我能一口气读完!”
“老哥贵庚啊?”丁志远不着痕迹地把书抽了回来,幸亏没在书上乱写什么东西,否则搞不好就会泄露“天机”,或者被冠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眼镜男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丁志远这声“老哥”喊的是自己。
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声老哥喊得差点闪了我的老腰,我啊,岁数应该跟你爸爸差不多大。”
“原来老哥不惑了啊,不过看起来也就而立的样子。”丁志远装作没听懂眼镜男的潜台词,哼哼,想让自己矮一辈,门都没有!
“丁小哥很会说话嘛。”眼镜老哥深深看了丁志远一眼,“我看你在《鲁忠才长征记》这篇文章里,做的批注和感想最多,怎么你很喜欢这篇文章?”
丁志远搪塞道:“瞎写的。”
眼睛老哥似乎知道他顾虑什么,笑着道:“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哥,那就别把我当外人,咱们随便聊聊。”
呸,连自我介绍一下都不肯,谁跟你是自己人?
丁志远腹诽完,不答反问:“老哥也喜欢这篇文章?”
眼镜男点点头道:“这篇文章是调研报告的经典之作,通篇没有一个形容词、一组排比句,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
特别是讲问题一针见血、直截了当,读后对鲁忠才的运盐经过一清二楚。
这篇文章我前前后后看过上百遍,经常拿出来研究揣摩,现在都能背下来了。”
丁志远若有所思道:“老哥跟笔杆子打了不少年交道吧?”
眼镜男又好笑又好气:“这是不放心我查户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