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望了贾珍一眼,冷笑一声,却不去应。
但这态度便叫贾珍恼怒不止,自打方才憋到现在,他哪是能够忍耐的,当即又要说什么,却被李骏一甩袍袖打断了,只听这道人淡淡道:“贫道倒是以为,这焦大所言不虚。
“祖宗阴德既然享着,如今不思进取,难道不该反思己身?便是个下人都看不过意去,这却不正是问题所在?”
贾珍咬咬牙,竟也不能反驳。
若说宁荣二府贾家这些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倒也不至于。
贾珍岂不知自己好色、贾赦岂不知自己贪婪、贾政岂不知自己怯懦,可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改不了啊,就如后世许多人,成日口头上说着自己懒散,这不愿那不想的,但知道自己短在何处,却又不去付诸行动、不去弥补,久而久之竟是懒散成了习惯,成了顽疾,改不了了。
废而不知,知而不改,改而复犯,何得始终?
贾蓉看到有人能治父亲心中本该暗爽,但又怕闹下去不可收拾,反倒是出来打圆场陪笑道:“仙师、老爷,咱们还是先看看祖宗先灵们想要什么再说吧。”
贾珍回头瞪了他一眼,心里愠怒,想着回头再找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算账,然后却闭嘴走到一边去,只冷眼旁观,看李骏究竟能捣鼓出什么来。
李骏却先看了贾蓉一眼,贾蓉立刻会意,招呼外边等候的下人们赶紧将之前在李骏的叮咛下准备好的祭台、符纸、杏黄旗坛子、鸡血狗血等一众物事全都搬了进来,统一摆在了那先灵神位之前。
而后李骏才踏前一步,从宽大的道袍袖子中,取出了一支以铜钱链接小剑,然后做了一番诸如请神一般的怪动作,却是将那符纸、鸡血狗血洒遍了祭台,最后又将那同样沾着符纸与血迹的铜钱小剑插入杏黄旗坛子里,随后双手翻作倒金字塔形,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贾珍嗅着那逸散到空气中的腥气,不禁皱了皱眉。
而后边焦大看着也不觉目露稀奇,只觉李骏这一番,看着果然是有些不凡的。
他虽然没有贾蓉对李骏这么强的信心,却也想看看这小道人摆出这些奇怪阵势来,究竟能捣鼓成什么样。
贾蓉心里头更有几分激动,还在等待着接下来会有何神迹发生。
却见李骏念叨半天,什么变化也不曾有,不觉面露失望,贾珍嘴角一勾,就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却见李骏此时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直射向前方,右手成指往前“咄”的一声。
随后就见那杏黄旗坛子里的铜钱剑晃悠悠竟是自己飞了起来,让贾蓉不禁惊呼一声,随即立刻抬起双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惊喜交加的眸子。
许是被先前的泪水洗净了,焦大眼中的浑浊之色此时也仿佛尽去,望着那铜钱剑悬在空中,然后突然“嘣”一下四散开来,竟是隐约拼出了一个人形,然后却见那一枚枚铜钱连成串,最后竟是当真浮现出来一道人形虚影。
贾珍与贾蓉见此还没什么反应,也是当真没有认出来此人身份,焦大其实也未曾看得清楚那人影上的脸庞——毕竟李骏也不晓得这贾演长得什么样,但那身盔甲他却是不会认错。
想也不想便单膝跪倒在地,垂下头去,高呼一声:“小人焦大,参拜国公爷!”
贾珍与贾蓉皆是一愣,却有些半信半疑。
也是因先前焦大才来了那么一回,这时候再来这一出,就让他们有些审美疲劳。
可不管面前这道虚影是不是老国公爷,光这个情形就已经足够震慑住他们了。
李骏看了眼心中冷笑,突然怒斥一声道:“两位不肖子孙,看到真神当前,竟还不跪?”
贾蓉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信了,膝盖一软就直接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道:“宁国府嫡长玄孙贾蓉,拜见先祖演公!”
贾珍被李骏一瞪,也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只是心中嘀咕,却不知这先祖能说话不能。
刚想到这里,不曾想那先灵虚影当真就开口了:“我宁国一脉传到第五世矣,不知几人为兵,几人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