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头颅,他朝阴暗处走去。
透明的人儿一言不发,看着他过来后,其目光直愣愣地就盯上了他手中所提的头颅。
林秀此刻心里也有点犯怵,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种另类,又怎可能完全以平常心去对待?
但他听了符良允先前的讲述之后,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再度看待这些“人”,其心里就不免就产生一些敬重与同情。
一如他印象中的湘军土家军,当年为了抗击倭寇,与广西狼兵征战东南,多少好男儿死在了外边。
他们为了捍卫国土,与敌人真刀真枪死于战场,好歹也落得壮烈。
可像这魁头岭的这些无头尸,他们是被自己人出卖,不明不白葬送于此。
不值二字,莫过于此。
“我也不瞒前辈,你的头颅我寻不到了,但我以木头刻画了你的模样,也算是为你这具躯体拼了个全副。也请你莫要见怪。”
他把“头颅”放在岩石上。
那透明的人儿仍是愣愣地看着他,未做表达。
他不知道这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得再道:“泠水滩城如今已不在乱军治下,也是亏得各位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才护得这一方百姓繁衍生息。
各位先辈功德无量,如今也不必再恪守此处,你们可以回家去了。”
若说口才,林秀也不擅长,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这话时,语气之中他含带敬佩,也或是真情使然,那透明人儿也终于有了反应:“回家?吾,当真可回家了?”
林秀点头:“各位先辈不但可以回家,更是可以光荣归去,以军人的荣耀归去。”
透明人儿双目之中似充满了茫然:“荣耀?光荣?”
它猛然高举双臂:“兄弟们,听到了吗?吾等,当以荣耀归去!”
一声喝罢,山间似响起万千哭嚎。
霎时间,山风也猛烈袭来,刮得林子里,枯叶纷飞。
外面的天色,也因为黑云盖顶,眼看就要提前降以夜幕。
林秀眯着眼睛,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
也在这恍惚之中,似是隐约看到有一大群队伍,他们都很年轻,正值力壮,说着笑着,唱着歌谣,向北而进。
“岂曰无衣,与此同裳;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山风愈发呼啸,那些恍惚的身影也走得愈发迅疾,竹林窸窸窣窣,只几个眨眼之后,这一片地界再度回归寂静。
当林秀再看那阴暗处,透明人儿已不见了。
当他朝那竹林看去时,也不知何时那透明人儿竟也在那边看着他。
此时,那人朝他作以军礼,随后扛着他所雕刻的木质头颅,就以这颗头颅为眼,要带所有的袍泽回家!
“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
林秀吃惊地看呆了眼,视线中,那颗木质头颅迎风而去,飞得越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