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微微一愣,眸光中闪过浓重的莫辨情绪,却是稍纵即逝,下一瞬,他垂下眼,看到少女轻颤的眼睫,轻声问:“昨日发生的事,可以同我说说吗?”
扶樱微微蹙眉,从男人怀中抬起头,好一会才低声道:“我想同邵海去见故人……”
裴砚一听到邵海,眸光深沉了下:“故人?”
小公主并无戒备心:“可以告诉我亲身父母事宜的故人,可半路上被皇后娘娘发现,她将我抓走,说、说……”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少女水光潋滟的杏眼,蒙上了一层雾气,像轻纱般轻轻晃动:“她说,要让父皇在你和我之间选一个,你死,我才能活……”
一旁的小宦官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裴砚沉默了一刻,声音忽而变得诡涩:“或许,她讲的未尝不是对的。”
扶樱下意识一愣,短暂的心口快速跳动后,松开环抱着他的手臂,忽而摇头,少女的眸光真诚又单纯:“不,你才刚刚寻到自己的家人,怎么能、能死呢?”
“从此以后,你就不是任人欺负的奴隶,而是大魏的八殿下,父兄们会保护你,大明宫就是你的家。”
殿中一片沉寂,包括紧紧盯着她的裴砚,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多么善良的小公主啊,从未见识过世俗的险恶,无忧无虑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少女,从来都是纯洁如白纸一般的。
半晌,裴砚眸光回拢:“我知晓了。”
他轻缓地抬手,帮小公主理了理鬓边凌乱的碎发,嗓音低沉又很轻柔:“阿樱,先歇息吧,你太累了,等睡醒了,再同我说其他的事。”
扶樱柔顺的跪坐在他的阴影中,一动不动,裴砚便道:“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少女忽而听到了外头的雨声,侧身看向窗外:“是下雨了吗?”
裴砚回:“下了,不过很小,初春下雨应是不会打雷的。”
裴砚明白,她有多怕打雷。
闻言,扶樱才缓缓的卧下,将头小心翼翼的枕在软枕上,她不喜欢下雨,很不喜欢。
是兰昭仪留给她的阴影,那年雷雨交加的夜晚,兰昭仪鬼魅一般苍白的面颊,狰狞的盯着她,然后狠狠的掐上了她细弱的脖颈。
从前扶樱不明白,阿母为何那样讨厌自己,现在明白了,原来,她们不是什么母子,而是陌路人才对。
裴砚替少女掖好被子,静静地瞧着她入眠,那浓密蓬松的乌发自然的松散,像云雾又似溪瀑,让人忍不住抚摸这上好的绸缎,她乖巧至极的轻轻阖上双目。
雨声淅淅沥沥,轻缓又柔和,殿门焚香吞吐,幽然静谧。
裴砚转身欲离去,可一只莹白的小手却从锦被中伸出来,忽而攥住了他的衣袖。
少女坐起身:“你不要走,你走了,我睡不着。”
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守夜,才能安睡,可是,如今他已经贵为八殿下了,这样的要求太过无理取闹,但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后,她内心真的太痛苦,痛苦到无人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