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红桥惊喜的问了一句,又故意说了一句:“十匹宁绸和十封银子的香火钱,是不是多了一些。”
宁绸产自江宁织造局,由宫里的织造太监亲自掌管,一直是宫里的御用缎匹,市面上买不到。
京城里的官宦夫人想要用宁绸裁剪一身褙子,只有获得皇帝的赏赐,能有这等恩宠的官员大多是绯服重臣。
宁绸也就成为了京城里的稀罕物,宁绸褙子深受官宦夫人的喜爱。
松江紫花布不过五钱银子一匹,苏州府产的双红绸缎只在二两银子上下,一匹宁绸却能卖到上百两银子,卖出了大绒的银价。
一封银子是一百两,十封银子就是一千两。
再算上十匹宁绸,送给静安寺的香火钱达到了二千两银子,对于府里来说依旧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长平公主看了一眼红桥,自从府里有了驸马,小妮子越来越不规矩了,竟敢打趣她这位公主了。
想要责备红桥,又于心不忍。
因为........自从李冕进了府里,曾经的贴身女官,如今的贴身丫鬟雉奴、红桥两人多了活气,府里多了一些人味。
不再是过去冷冰冰的府邸了,沉闷又孤寂,像是深宫里的一座冷宫。
长平公主的朱唇再次抿了一口苦丁茶,慢慢回甘,起身朝着府外走去:“本宫去一趟三座门,是时候拜见陛下了,让狗奴才刘瑾知道本宫的脾气。”
三座门指的是嘉祯皇帝因为崇道修建的大高玄殿,道观南垣临街,正门是三间四柱的黄琉璃瓦牌楼。
三重檐,歇山十字脊,枋檐椽全都饰以黄绿雕花琉璃饰件,在暖阳照耀下,黄琉璃瓦流光溢彩,显得格外富丽堂皇,京城百姓逐渐称呼南垣临街的道观为三座门。
长平公主称呼嘉祯皇帝的时候,称呼了一句陛下,不是亲近的父皇。
称呼大高玄殿的时候,同样是用了老百姓的俗称的三座门,不是官面上的大高玄殿。
红桥望着长平公主倔强的孤单影只背影,心肠本就软,险些落泪了:“全是妖艳贱货郑贵妃的错,倘若不是她蛊惑陛下,也不会废后,造成公主和陛下的关系疏离。当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别说皇子了,就连皇女都没生出来,哼,奴婢要是陛下,也要把你给废了。”
铜鹤衔香,赭色帷幔。
长平公主走进道殿里,如同往常一样,没有见到嘉祯皇帝的真容,只有一道青色大襟道袍身影,坐在蒲团上,背对着打坐。
道殿里还有几位熟人,漕监太监刘瑾,严嵩,徐阶,高攀龙,以及意料之外的孙公和袁公。
长平公主穿着红罗褙子站在大殿里,身子消瘦,看起来颇为软弱可欺。
道殿里的中枢重臣,看向长平公主的视线,全都不一样。
漕监太监刘瑾、监军太监王振等几名权阉,有了入主后宫的新主母郑贵妃,眼里多半是轻蔑和嫌弃,过去需要赔笑脸的长公主,如今只是庶长公主了。
一字之差,长平公主在权阉眼里是个随意拿捏的庶出,刘瑾屡次在贡品上得寸进尺,也没见长平公主有任何的反抗,更加助长了刘瑾等权阉的气焰,不把曾经的长公主放在眼里。
现在还只是逐渐断了贡品,等到时机成熟了,就要把长平公主从京城赶走,送到江南的金陵与她母后一起远离朝廷中枢。
严嵩眼里是冷淡,一个庶长公主引不起他的注意,眼里只有清流领袖徐阶和东林党在朝堂里的领袖高攀龙。
高攀龙眼里同样只有徐阶和严嵩两人,长平公主的到来,就像是来了一名搬送道经的小宦官,不值得他的注意。
徐阶多看了几眼长平公主,倒不是对她有多看重,只是在惋惜贤良淑德的皇后成为了废后,让心胸狭隘的郑贵妃掌管了后宫。
只有孙公和袁公两人叹了一口气,看待长平公主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如果是在可以畅所欲言的冷淘摊子,又要忍不住感慨一句何苦生在帝王家了。
不过,孙公袁公两人突然觉得今天的长平公主不一样了,经受了废后、权阉刁难、和亲等种种磨难。
长平公主没有沉沦下去,自哀自怨的认命了,反倒是像是数九寒冬里含苞怒放的腊梅。
也不知。
是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