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父子站在将军府前,一直目送金吾卫、禁军、侍卫等护送着闾丘羽和周致的马车离去,当负责殿后的最后几名金吾卫巡骑离开,马蹄纷踏着跑去,戒严了大半天的景上街变得静悄悄、空荡荡的,许久之后,街坊邻居终于敢探头探脑了。
眼看车马远去,周却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王上也真够可怜的,新登基外加新婚,却连一点意气纷发的样子都没有。”
周搏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府里,周却跟在父亲身后,轻声问道:“父亲,你说王上他是不是在做戏?”
周搏没有回答他,径直进了书房。周却快步跟入,将书房门关了起来。
书房已经恢复整洁,原先被王上闾丘羽扫落地面摔碎的物品,已经被收拾干净。
周却等了一会儿,看父亲不说话,就又问道:“父亲,那件事,会不会真是王上干的?”
周搏说:“不管是不是王上干的,陈司寇的办法是最聪明、最稳妥的办法,根本不要去尝试破案。”
“为什么?”周却大为不解,“如果是王上干的,陈司寇不去破案,这个可以理解。可如果不是王上干的,那就花大力气,把真凶揪出来,天下人面前,王上面前立一大功,难道不好么?”
周搏冷笑一声,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却儿,你错了。你觉得这个案子该如何破?栽赃陷害,抓个假凶手出来邀功请赏吗?或者,不抓假的,去抓真的吗?凶手敢一口气干掉四个殿下,还能进入王宫,连老王上一起端了,陈炳清他一个小小司寇,真破了此案,他还想活命、还能活命吗?四个殿下外加一个老王都扛不住的货色,他陈司寇惹得起吗?何况,他在明,人家在暗哪!”
周搏一番话,说得周却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周却少年气性,争强好胜,血气方刚,又常年在军营和战场上摸爬滚打,光明正大地进行正面较量和冲杀,他比较在行,但是,对于暗杀这类阴险黑暗的事情,他接触不多,自然也就没有想过与这类人对上之后的后果。
此刻,被父亲周搏提点一番之后,周却心里才算是彻底明白了此案的棘手之处,即或他这样的行伍出身,有军队做护身符的人,接下这个案子,恐怕也不得不仔细想清楚,好好掂量掂量。
周却自己可以常驻军营,出门有军卒护卫,可是,家人呢?妻儿父亲怎么办?将军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难不成到时候把老婆、儿子、老父亲,也都一起带到军营里去住?且一辈子关在军营里吗?
他们将军府的人尚且如此多顾忌,其他人更加是不敢乱加介入此案了,难怪周搏连接手司寇府的大好机会都不要呢。确实如父亲周搏所言,当前陈司寇“破不了案”的对策最是高明稳妥,如此,即或官职不保,被闾丘羽给撤换了,起码还有命在,一家老小也能平平安安啊!
周却想明白了这些,心中不禁对自己的鲁莽愈加惭愧,今天若不是父亲周搏拦着,他可能就真的从王上闾丘羽手中,将司寇府的重担接过来了。到时候,可就进退两难了!
周搏看周却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面色缓和很多,他又叮嘱周却:“永远都不要去揣测王上是不是在做戏,那和我们周家没有关系,他那个位子有他那个位子的做戏需要。
“至于闾丘家的内部恩怨,我们一概不管,这是我们周家几代人的生存法则,你不要只懂得战场上的攻杀打仗,应对朝廷事务的战略战术也要多琢磨。
“无论闾丘羽是否杀兄弑父,是否心狠手辣,我们要看的,只有一点,就是他如何对待我们家的致儿。”
二十七岁的少将军周却,在父亲周搏的教诲中,一会儿局促不安,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连连点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闾丘羽和周致的马车从景上街驶出,车厢里摆着一大堆将军府的礼物,其中大部分是周却的两个儿子周一天和周一山送给天怜公主的。
周致怀抱天怜公主,她瞄一眼闾丘羽,就看出闾丘羽有些闷闷不乐。
“王上,怎么了?”周致倾着身子,将脸凑近,轻声询问道。
“我想父王了。”闾丘羽的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