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保持着微笑,徒手挖着废墟。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他们的影子。
她挖了半天,十个指甲尽数挖烂,掌心也已血肉模糊,火辣辣的,刺得人心发慌。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
“你们人呢?”她颤声道。
对了,还有山上那个窑!
她吸吸鼻子,狼狈地跑上了山。
山上倒是没有火烧的痕迹,只有血。
满目的血。
流了一地的粘稠液体早已凝固,发腥发臭,铜臭味入侵了她的呼吸道,她呆呆地望着满地残肢,心底一片木然。
窑屋里也没有。
她扭头下了山,来到金水镇,所有人被她这披头散发的怪模样吓死了。
“慕家那妞疯了!”
他们说。
“该啊!谁让他们私铸钱……”
慕瑜钰狠狠睨了他们一眼,那些人瞬间吓得不敢吱声。
为了避人耳目,她走进了弯弯绕绕的小道,来到了淮安堂。
大门紧闭,门口处隐约能看清曾有人趴在那个地方。
她心中一喜,寻到后院翻了进去。
未料才下地,匕首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她吓得浑身颤抖,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早喊得哑了,她又不敢转过头,静静地哭着,哭得极其狼狈。
那人听见她断续小声的啜泣,似乎愣了一瞬,匕首掉在了地上。
慕瑜钰转过头,才发现是商时。
少年也是浑身湿透,狼狈至极,似乎也受了许多磨难。
她眼泪汪汪地凝着他,唇角抽搐许久,而后呜咽一声,紧紧拥住了他。
“哇——”
少年微僵的双手滞在空中,许久,才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我好害怕啊,怎么办,爹没了,慕谦也不见了,大家都死了,怎么会这样……”
慕瑜钰身上有雨水有血有泥草的腥味,很难闻。
很难想象她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明明这么胆小的一个人……
商时抿了抿唇,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他捧起她的手心想写字,却发现她的手心早已泥泞成一片烂肉。
他只好先带她去清理伤口。
顾奕早已在屋内候着了,不过,饶是早已做好心里准备的他也被慕瑜钰的狼狈唬住了。
他悄声指了指另一个小房间,那是慕瑜钰平时休息用的小房间。
慕瑜钰擦擦眼泪,默默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草席上仰躺着两个人。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家人,是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亲情。
她爹没了一个左臂,慕谦状况好些,都是脸上的伤。
二人眉眼间透着浓重的疲倦之色,伤口早已经被清理包扎过一遍,少女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
她道:“没死就好。”
说罢,她便往后一仰,晕了过去,好在商时反应快将她接住了。
顾奕看得心惊肉跳,赶紧给她诊了个脉。
当他翻开慕瑜钰的手掌时,他沉默了。
手掌心里早已皮开肉破,溃烂的伤口里什么都有,石子炭灰,木头倒刺。
顾奕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去看商时的脸色。
商时眸色喑哑,无言地替她清理那些烂肉,见状,顾奕悄悄放下了伤药,替他关上了门。
联想到少女无助地在一片废墟中缓缓挖着人,明知无望还要拼命地去挖,商时喉咙有些发干。
当时寨子里一片死寂,满目猩红,绝望到他都觉得可怕。
他闭上眼,将她的手覆在下颌,一遍一遍哑声说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