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见鬼,十字架自然派不上用场。
南舟:“这股力量太过不可违逆。我们能做的太少了。”
江舫笑:“这不是南老师应该说出的话啊。”
南舟看向江舫,点一点头:“……嗯。我话还没说完。”
如南舟所说,这股力量过于霸道了。
力量强——能神不知鬼不觉抹消人本身的存在。
定位准——左嘉明逃走时利用了电梯和档案室,还是没能绕开。
无实体——危险来临时,充塞在耳边的只有耳鸣似的沙沙声,出现的鬼也不具实体,根本无法伤害到它。
它恐怖到近乎无解。
但是——
“它已经厉害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南舟说,“如果它其他的部分也一样复杂,那游戏没有办法玩。”
南舟说:“所以,它一定有弱点。”
“单针对这股力量,我们需要弄明白的地方还有两点:第一,它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的;第二,它是怎么选择抹杀顺序的。”
“第一个,它既然‘悄无声息’,那就还是无解恐怖的特征之一。不适应于当前的推断。”
“所以,简单的,很有可能是抹杀的顺序。”
江舫:“……”还真的是简单的逆向思路。
南舟也还没完全盘清思路。
于是,他靠碎碎念来厘清当前线索:“我们一天调查下来的结果,是把人物关系整理出来了。”
“第一个死去的是体育生胡力。第二个死去的是左嘉明。紧接着很有可能是孙国境,然后是我和银航……”
“设定里,胡力和左嘉明,会在一起踢球,关系很好。”
“我和银航的关系也很好。”
“她担心和一群男生玩闹会不大方便,我是来保护她安全的……”
随着声声念叨,南舟眼前骤然一亮。
他对江舫说:“……手机。”
转眼间,六部手机都摆在了他眼前。
根据左嘉明留下的信息,在听到第六声沙沙声后,他们借助物质载体、向外界传达信息的能力会消失。
等同于身处孤岛之上。
这也是左嘉明留下的消息无法肉眼可见的原因。
所以,南舟需要争分夺秒,在孙国境听到第六次沙沙声前,验证自己的想法。
好在那股力量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干扰他们。
很快,经过紧锣密鼓的整合,南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线索。
在孙国境满怀希望的注视下,南舟先说出了结论。
“影响被抹杀顺序的,是我们进入的顺序。”
“那天的聚会是7点半正式开始的。但我们进入教室的顺序各不相同。”
他指着孙国境的手机。
7点10分时,显示着一条发给罗阁的信息:“我到了,可老胡的小情人还没到,哈哈,他急得跟个窜天猴似的。”
罗阁回复:“文明观猴。给我和老齐留个观赏位啊。”
由此可知,7点10分时,孙国境到达了聚会地点;罗阁、齐天允还没到,“老胡的小情人”李银航也不在。
已知胡力和左嘉明是第一、第二受害的。
如果按照进入教室的顺序,就是受害的顺序,一切就能理得通了。
虽然孙国境一直掌管着403的钥匙,但他当然可以把钥匙转交给室友胡力,让他先来开锁。
胡力第一个开门,进入教室。
他的球友左嘉明紧随其后。
孙国境则于7点10分到来。
至于南舟和李银航,正好就在孙国境的后面。
之前,由于南舟、江舫和李银航的聊天信息中只提到了江舫和南舟的特殊关系,和7点半前到403教室的约定,所以他们一度想当然地以为,南舟和江舫是一起来的。
然而,江舫作为南舟的对象,两个人并未完全公开恋情,一起来反倒不自然。
而李银航之所以要找南舟陪自己,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
所以她和南舟同时前来反倒合情合理。
谢相玉大概是7点20分左右来的,因为7点21分时,孙国境又给罗阁发了一条微信:
“再不来牛油就凉了啊。”
南舟并不能确定谢相玉来的时间是排在自己和李银航之前还是之后。
但他来的时间,一定先于罗阁和齐天允。
而江舫是最后一个来的。
因为根据结论倒推,江舫是他们中最晚听到沙沙声的。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对上了。
如果403教室本身,就是一张巨大的、无声的、浑然天成的血盆大口,只在深夜向造访它的人张开的话……
那么它抹杀人的顺序,就是进门的顺序。
如果他们理出的这条线索是真实可靠的,那么……
这回齐天允反应很快,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我们只要打乱顺序,在同样的时间点内再进一次门,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齐天允觉得自己猜得对了,语速越来越快:“没错,没错!这是对的,这一定是对的!”
“我们再次进门的话,门抹杀我们的顺序就会被打乱!”
“我们这些听到沙沙声次数少的,如果往前顶一顶,咱们几个轮流来,就算每次打乱后次数不清空,也总能熬到五天之后!”
“正好!就是这么凑巧!我和老罗怕你不让我们跟来,就提前进来了!”
他扑上去,扳住了犹在发呆的孙国境的肩膀:“老孙!咱们喝了一个多小时酒了,你还有没有听到沙沙声?啊?距离上一次听到隔了多久了?”
孙国境木呆呆的:“呃……加上下午,七八个小时了……”
齐天允一下抱紧了孙国境的脖子,语无伦次地吼道:“得救了!老孙!你得救了!你没事儿了!下一个听到沙沙声的会轮到我了!针对的也会是我!我次数还很多,我们都有救了!”
南舟:“……是这样的吗。”
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怒吼和欢呼声中。
他看向江舫。
江舫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流吹拂到他的耳垂上,痒丝丝的:“他们的推论或许也有道理,不如……先试试看。”
……
慢慢回过味来,发现自己真的有可能逃过一劫的孙国境精神大振,开怀畅饮,喝得越发不加节制。
每喝一口,从死亡边际线上爬出来的感觉就越发清晰。
他甚至跑来给南舟敬酒。
在南舟身前站定后,孙国境二话不说,一个深躬就鞠了下去。
“我孙国境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孙国境说,“都在酒里了。”
他对南舟一举啤酒罐,咚咚一口灌下去了大半。
南舟叼着吸管,往里面轻轻吹泡泡。
孙国境放下啤酒罐,一抹嘴,说:“谢谢你,救了我两回。第一回就是刚刚,第二回是在宿舍里,要不是你给我解释,老子的sin值就要没了。”
南舟:“……”
但南舟没有纠正他:“嗯。”
“你sin值挺高的吧。”孙国境的舌头已经喝得大了一圈,咬字也不很清晰,“我看你不咋怕。你是个爷们儿,以前的事儿,是我孙国境做得不地道,我想交下你这个朋友……”
南舟:“……”
他飞快往后闪了一步。
他皱眉想,现在的人真轻浮。
“朋友”也是随便能当的吗?
孙国境已经喝高了,当然察觉不到南舟的躲避之意。
他虚着一双眼,发现焦距里失去了南舟的踪影。
他踉跄了两步,哈哈大笑着,继续去找他的两个好兄弟去了。
酒气实在醉人。
再加上南舟他们想验证一下,齐天允的推论是否为真,所以也没有立场。
不多时,南舟渐渐困倦起来。
眼前明亮的灯光也变成了一团团散乱的、毛茸茸的光晕。
他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想要找两把椅子拼起来躺一躺。
可他刚一动身,脑袋就被一只手轻摁住,引导着向一侧歪斜去,枕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上。
江舫低头看着他,笑道:“怎么躺到我腿上来了?”
南舟:“……”
不是我主动躺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
算了。
夜半,三个有过命交情的兄弟酩酊大醉。
李银航屁股坐在地上,人趴在旁侧的椅子上,睡得安然。
南舟枕在江舫腿上,而江舫静静坐着,指尖轻轻抚摸着南舟眼下的泪痣,清醒至极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孙国境醉倒在了阶梯上。
他趴在冷硬的地板上,旁边扔着十七八个空了的啤酒罐。
醺然酒气从他的呼吸中浓重地喷吐而出。
他睡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腰,抓了抓露出一截的小腹,将身体向另一侧翻去。
而就在此时。
——沙——
——沙——
——沙——
“沙沙”的细响,变成了拖长的音节。
像是指甲摁在黑板上,慢条斯理地拉动,划出长而细的锐响。
但孙国境睡得太香了。
他没有听到。
江舫自然也听不到那响在孙国境耳侧的细微之声。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撑着头,给自己留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罗阁是被齐天允叫醒的。
他茫然看看狂欢后狼藉一片的教室,显然还没能消化眼下的情境。
罗阁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这时候,南舟刚刚醒来。
他一边醒神,一边给江舫按揉着他据说麻了的腿。
齐天允和李银航在忙着用空塑料袋清理残迹。
“噢!”经过漫长的回忆,终于找回断片前记忆的罗阁兴奋地一挥拳头,“我们是不是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齐天允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这样最好。今天晚上咱们再来一次……”
说着,他看向了江舫:“江舫,是吧?你的次数最少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再来一趟,替你们队里的两个队友分担分担!”
江舫摁着大腿根部,唔了一声,像是应下了。
齐天允拎起装满了的垃圾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钥匙,自然地对罗阁说:“我们走吧!”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403的门,李银航也见到了希望,回头笑说:“我们也走吧!”
南舟扶着江舫站起身来。
江舫跳了两步,颈项处闪出一道细微的驳光。
南舟望向悬挂在江舫颈间的“第六感十字架”,眉尖轻轻一凝。
……这个道具,是他从谁身上拿过来的来着?
在他思考这个问题时,他已经扶着江舫走出了403。
齐天允反锁了门,晃着钥匙,搭着罗阁的肩膀,笑着走向外面丰沛的阳光。
而睡在阶梯上的孙国境,在拉紧了窗帘的、漆黑无光的403教室,无知无觉,酣然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