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舫眼睛轻轻一眨,说了实话:“因为这个任务有难度,所以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南舟“哦”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多么意外:“那你为什么暗示我去抽红桃2?为什么我会拿到joker牌?”
江舫的答案就在嘴边。
……因为红桃2代表的“做饭”,是所有任务里相对来说最易控制变数的。
说得再简单一点,他不想让南舟冒险。
但江舫实在不擅长,也不喜欢“吐露真心”这种事情。
他岔开了话题:“你最不想抽到的牌是什么?”
南舟毫不犹豫:“红桃2,做饭。”
江舫手里的牌差点没拿稳:“……”
江舫:“……为什么?”
南舟:“因为我做饭难吃。”
江舫:“……”
他将手搭在膝上,闷声笑了,不知是笑人还是笑己。
……又做了自以为是的事情了。
江舫跳过了南舟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他把完全洗好的牌单手抓握在右手掌心,用大拇指斜推开第一张背面还留有细微划痕的牌,尾指压住第二张牌的牌角,轻巧一弹——
牌原地翻转,从反面跳到了正面。
正是笑脸的红色joker,鬼牌里的大王。
江舫单手快速一晃。
joker纸牌落地的同时,他雪白薄毛衣袖口边缘一倾,滑出了另一张同样背面带有划痕的红桃2。
红桃2完美替代了joker的位置,严丝合缝。
江舫给出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从一开始,拿出来的就是九张牌。”
南舟恍然,轻声道:“啊——”
江舫把掉落的牌捡起,将整副牌理好,全部交给了南舟:“给你玩吧。好好研究研究。”
南舟接过牌来,“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走出两步后,他又站定了。
南舟回过身来,对江舫清冷且直白地开口道:“你不要心情不好。我知道,你是想要对我好的。”
江舫搭放在床侧的指尖一蜷,连带着心脏的位置都被轻轻击打了一下,颤悠悠地酥麻起来。
他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将手放在胸口,对着南舟温和地一躬身:“谢谢。得到安慰了。”
南舟一点头:“你小心。不要死了。”
江舫微笑着道:“明天八点见。”
南舟替他虚掩上了儿童房的门,同时把牌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的拇指不自觉在牌上抚了一圈。
那副扑克上,还残留有江舫的掌温。
……
主卧中。
虞退思把口袋里的金丝眼镜取出,垂着手腕,用柔软的眼镜布一下下擦拭。
陈夙峰半跪在他身前,压住他的膝盖,单手握住他的小腿,抬起一个弧度来,轻轻活动按摩。
“那位李小姐,眼神一直在往南舟的方向看。”虞退思自言自语地分析,“他们队伍里,她等级相对最高,却并不是主心骨。”
“所以,南先生和江先生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花心思听一听,李小姐就不用太浪费时间了。”
陈夙峰:“唔。”
“‘顺风’他们看起来是想要指挥权。轻易不要和他们起争执,否则只会影响我们的任务。”虞退思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陈夙峰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沉默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颇不服气道:“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儿。很多事情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虞退思微微一怔,旋即笑说:“是,我话有点多了。”
他把手放在陈夙峰的头上,指尖又稍稍下滑,落到陈夙峰与那人无比相似的耳朵上。
他的手指绕着陈夙峰的耳部轮廓绕过一圈:“……如果系统能让你哥哥回来,我就能省心了。”
陈夙峰的耳朵被他玩得有些痒。他刚想说话,只听头顶的灯丝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便熄灭了。
从门缝下透出的客厅光芒也消失了。
陈夙峰握着虞退思的小腿,还没反应过来:“跳闸了?”
“是任务时间到了。”
虞退思低低“嘘”了一声,把胳膊熟练搭靠在陈夙峰的肩膀:“抱我去床上。”
零点,游戏正式开始。
客厅里,三人组各自躺卧着,却都不敢入睡。
巨大的龟背竹像是在黑暗中蹲踞着的人。
三四个没有挂衣服的晾衣架,挂在升降晾衣杆上,被半开纱窗外的夜风吹动,发出风铃般叮叮当当的响声。
此时的任何细响,任何动作,都显得可怖异常。
他们甚至不敢翻身,生怕沙发里的弹簧声音招来暗中的窥视。
次卧里,李银航精神也紧紧绷着。
她躺在柔软的地铺上胡思乱想,想着自己要是半夜想上厕所,是该就地解决,还是冒死出去。
不过很快,她的谨慎思考便被一阵异响打断。
……床上的南舟没握住手中把玩的牌,哗啦啦掉了自己一脸。
……
江舫独身一个仰卧在小汽车形状的儿童床上,双手交握在胸前,合上了双眼。
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在解散了蝎子辫后,很快进入了熟睡状态。
小夜灯在墙壁上投下宇宙的光斑,也在江舫的鼻尖、嘴唇游移、转动,像是一下下轻柔的抚摸与点触。
答、答、答。
床头的小鸭子卡通时钟,一路走到了两点。
在时针稳稳指向“2”时,江舫平放在枕边、开着录音录像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待机画面是李银航和室友的合影照片。
而手机屏幕上方,正重复着刷出系统提示——
“正在识别人脸。”
“未识别成功。双击屏幕重试。”
“正在识别人脸。”
“未识别成功,双击屏幕重试。”
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将江舫的半张脸映得明暗交错。
而他躺在黑暗中,睡得浑然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