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法?”谢南湘靠在栏杆边,他的外套下摆被风吹起来,没有戴帽子,发丝有些凌乱地飞过眼前。
白茜羽说,“我的想法重要吗?”
谢南湘说,“军事调查处的门槛极高,招收的都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直到去年扩招,才向社会各界招收有文化的学生和社会精英加入,但这个机会也相当宝贵,是无数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里头钻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抵触。”
“对于我而言,我的意愿最重要,我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做什么事。”白茜羽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总算不是良好特工的品质了吧?”
谢南湘道,“有能力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但是,你是我见过最骄傲的人。”
“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是太少了。”
他总是会说出一些令白茜羽很费解的话。
谢南湘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以退为进?白茜羽笑了笑,“你认为带我看一看人间疾苦,我就会热血上头,立刻发下宏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当然不会,我说过了,你是个冷静的人。”谢南湘耸了耸肩,望着远处的水面,“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究竟有什么用,反正国家都这个样子了,还不知道能撑多少年,说不定哪一天黄浦江上的军舰一响,整个国家都成了租界,被瓜分得一点儿也不剩了……让一个女孩子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目标放弃正常人的生活,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说实话,我们上海站的成员也没几个是为了保家卫国的,不过也就是混一口饭吃,不能生能求报效党国,只求死后不要祸及家人而已。我知道你物质上并不缺乏,也没有必要来吃这样的苦,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白茜羽垂下眼,这件事从一开始都在对方的步调中,试探,试探,以及再次的试探,直到此刻,她似乎终于掌握了主动权。
她能感受到对方这番话的诚意,特殊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绝不会招收一个负心违愿的人进来,因为一旦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那恐怕就会招致整个上海情报工作的全军覆没。
谢南湘看出了她并不贪财,也不爱权,能左右她的,只有她本人的意愿而已。
“其实,我关心的点和你不太一样。”白茜羽忽然说,“我认为,你们做的事,是有用的。”
谢南湘一怔,看向她。
她说,“金小姐……夜莺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她问我想做什么,我说我想活到公元两千年。”
“曾经我认为战争迟早有一天会到来,迟早有一天会胜利,所以这与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或许都是有原因的,而我来到这里,大概就是为了做点有用的事。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活到两千年有什么意义。”白茜羽咬了一口油条,咽了下去,然后平静地说,“好吧,我可以加入你们。”
谢南湘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的名字,是叫虞梦婉吗?”
白茜羽反问:“你的名字,是叫谢南湘吗?”
谢南湘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眼里有几分笑意,“好吧,是我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怎么称呼你?虞小姐,还是白素素同学?”白素素是她在玉兰女校登记是随便起的假名。
出于上辈子带来的后遗症,她不喜欢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真实信息,哪怕这里没有人泄露个人信息,也没有推销广告和诈骗电话了,但这种时候现代人根深蒂固的自我保护意识总是会冒出来。
当谢南湘问起她姓名的时候,白茜羽的第一反应同样是不报出自己的本名,免得被对方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信息,但她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她的本名呢?
她没打算抛头颅洒热血什么的,但既然摊上这档子事,要是真的死翘翘了怎么也得算是为国捐躯吧?留下个名字好歹没算白活一场,说不定百年后还能被人改编成什么可歌可泣的事迹。
“白茜羽。”她抱着不可说的念头,将名字说得格外详细,生怕别人弄错一样,“白色的白,茜茜公主的茜,羽毛的羽。”
谢南湘听她说得认真,心中微动,“我记住了。”
他伸出手,唇角荡着的笑容显得格外英俊迷人,“恭喜你通过了真正的最终审查,以后多多关照。”
“很无聊的审查。”白茜羽说,伸出几根手指头和他握了握。
谢南湘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她。
“这是什么?”白茜羽接了过来,“新的活动经费?”
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河水泛起一丝鱼鳞般的金光,早晨的第一道阳光下,他磁性的声音里扬起一丝笑,“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碰到点事又晚了……评论前30发红包赔罪,大家就当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