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见她有所意动, 愿意随他离开,青凤顿时激动不已道:“教主此刻不在教中,由我代为掌管留守教中的暗卫……”
宋简顿时没忍住的意想不到道:“你……在暗卫之中的地位这么高?”
——怪不得, 刚才他能把南宫靖带过来。
可是, 地位这么高的人, 为什么会决定帮她逃跑?
难道是良心发现, 觉得南宫淳太过分, 他们又过的太惨了吗?
而听见她这声惊呼, 青凤心中一突, 生怕她会因此对自己又起疑心。他顿时停住话头,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见她眉眼之间,的确多了几分忐忑, 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却也没有办法。
他继续道:“……我可以调开沿途的暗卫, 带夫人您离开。”
“那……”宋简迟疑问道:“月儿和阿靖,也可以一起吗?”
青凤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四个人的目标太大了,尤其是小姐身边。小姐的暗卫,是由教主直接任命的, 便是我也调动不了。若是被发现,带着两个孩子也难以走远, 很快就会被追上。”
他劝道:“夫人,小姐备受教主宠爱, 即便留在教中,也不会吃苦受累的。”
宋简却没有说话。
她在细细考量这个方案可不可行,最终, 她略带歉意的轻声道:“若不能带着月儿和阿靖一起,我不能走。”
……
青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南宫月和南宫靖,都是一群多余的累赘。
可是,他却不得不按照宋简“多照顾照顾阿靖”的意思,给他送去上好的伤药,安排医生。
但正经开医馆的医生,不会跟魔教扯上什么关联,能在魔教里长驻的医生,大多也不是什么悬壶济世之辈,更多的是用毒用多了,顺手会点药——而且,这些人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惯了,听说南宫靖是被教主所罚,知道他不为教主所喜,就更是百般推辞,担心不小心触怒教主。
就连教南宫靖习武的房子晋,这几天就更是认定南宫靖已被南宫淳所弃,连探望都不曾来过一次。
最后,反而是南宫靖的另一位老师,上官合说,他可以试试。
读书人,似乎也会读医书,尽管不够精通,却好歹足够细心。
南宫靖被打断了手,暂时自然不能再提笔写字,可上官合却依然每天都来,为他读书讲解,虽然不再强制性的要求他完成作业,却也会说若是精神好转,不妨背诵一二。
读书人很难得,青凤知道这位上官合参加过科举,是有功名在身的。
虽说未能进入殿试,但在平民百姓之中,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因此即便在魔教之中,也颇有几分傲气。
青凤受宋简催促来看望南宫靖的时候,偶尔会瞧见他盯着南宫靖,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摇头叹气。
“你是有读书天分的,可惜啊……却是教主的儿子。”
南宫靖以前几乎不敢在老师面前开口说话,可现在,他却像是顶撞般的直接开口道:“那又怎样?”
他的性格从腼腆内敛,变得如此直言不讳,一时之间,似乎让上官合有些适应不了。
可想到他身上最近遭逢的诸多大变,这位看似不近人情的中年人没有呵斥什么:“你是教主唯一的儿子,将来说不准便要继承他的产业,便是不能,也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他处理教中事务。一辈子,说不定就这么定了。”
南宫靖皱了皱眉头道:“不会的。”
“为什么?”
他平静道:“南宫淳觉得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闻言,上官合虽然对于南宫淳的行事作风难以认同,却依然教训道:“……纵然心中有怨,你也不可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既无礼,又不孝。”
南宫靖没有回答这句话,他转头看向了窗外,像是默默记住了,又像是置若罔闻的道:“夫人也不会喜欢我这么做的。”
他记得,夫人说过,他不能长大变成和南宫淳一样的人。
提起宋简,上官合的脑海中也霎时掠过一张颜如舜华的面容。
想起她命途多舛的遭遇,上官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她又如何能违抗教主的决定?”
南宫靖微微一愣,他对自己的这位老师,还是颇为尊重,也将他的言语教导看的颇为重要的。听见这话,他不禁转过头来看向了他问道:“为什么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伦常如此。”
“若是父亲不好,丈夫也不好呢?”
“纵然不好,那也是命。”
南宫靖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命?”
那声冷笑,同时听得屋外的青凤与屋内的上官合心头一跳——因为那神态,语气,实在是太像南宫淳了!
南宫靖却好像没有自觉的又问道:“夫丧从子……为什么不是夫丧子从呢?”
上官合掩饰着方才那股尚未散去的心惊肉跳,面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不欲与他继续说下去道:“你最近的胡话是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是胡话呢?”南宫靖问完,见上官合转头捣磨要给他换药的药物,不再理他后,不由得又喃喃道:“为什么是胡话呢……?”
他想,要是夫人的话,一定会回答他,不会斥责他说胡话的。
他想夫人了。
想到这里,南宫靖立刻直起身来,有些艰难的咬住了放在笔架上的一只毛笔,笨拙的在砚台里戳了戳后,在宣纸上,写了一个扭曲歪斜的“昼”字。
写完后,他想把笔放回笔架上,可没对准好,掉在了桌子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划出了一长道墨痕。
上官师父看到又要生气了。
南宫靖心想,但是管他呢。
他咬住纸张一角,跳下椅子,跑了出去,然后在门口的空地上,张开嘴,仔细盯着,让那张纸飘落在地上,连忙一脚踩住,左右看了看后,用脚将不远处的一块较大的石头,给蹭了过来,压住了那张纸。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门口,向着庭院张望了一会儿,看着那仍然放在树荫下,却已经很久没有人躺上去,而已经落上了灰尘与枯枝落叶的躺椅,沉默了片刻,这才转身回屋。
见状,青凤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犹豫了许久,终于觉得要是那张纸一直放在那,被旁人瞧见了多少不大好,再说,要是夫人知道了他视而不见,说不定会生气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