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研发出了一种新型技术,可以根治楼院长的病,国内引进了这种新技术,但是机器的费用、前后药物的费用、人员的费用、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笔常人只能望而却步的高额费用。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份希望,只要有这一线希望在,楼飞星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楼院长是他的家人,是救了他并抚养他长大的妈妈,说是私心也好,任性也好,亦或是对生命、对活着的憧憬喜爱,不论是什么缘由,归根到最后,楼飞星都希望她活下来。
楼飞星东奔西走,想方设法地筹钱,筹够了钱后又去请了国内这方面最好的专家来进行手术。
手术进行的那一天是工作日,楼飞星等在手术室的外面,走廊上的人很多,有和他一样等待的家属,也有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
人一多,环境就嘈杂起来,方言夹杂着普通话一句句在楼飞星身边响起,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坐在椅子上,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他眼睛盯着地面,脚跟不断点在地上。
楼飞星紧张的难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或许是早午饭没吃的关系,他手脚都不自觉抖个不停,脑里乱糟糟的,忍不住东想西想,万一手术失败……
不,不会的!
楼飞星用力摇头,他查过手术的成功率高达八成,主刀的医生也说院长的情况很好,不出意外手术结果肯定是成功,他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刚好就撞上那剩下的两成。
手术成功以后,再进行一段时间的复健,院长妈妈的身体就能恢复到和常人差不多的水准,到那时他们就能回到从前那样,以后生活上注意些,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不是问题。
楼飞星双手抵到唇边,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是的,一切都会顺利,不会出问题的。
手术的时间很长,从下午一直进行到了晚上,手术进行了多长时间,他就煎熬了多长时间。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有医生从中走出,叫到楼院长的名字,寻找病人的家属,楼飞星听到忙不迭站起,他起来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没有站稳,差点摔了一跤。
他慌忙走过去,紧张地直咽口水,“我是,手术已经结束了吗?”
出来的医生见家属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软软的卷发和清澈的浅棕色双眼都透出一股子稚气,脸上是藏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医生眼里不禁多出了几分怜悯,他暗叹口气,拍拍楼飞星的肩膀,“节哀,我们尽力了,手术过程中病人……”
楼飞星瞳孔骤缩,脑中嗡嗡作响,他开始耳鸣,除了最开始的节哀两个字,后续的话他再没听进一个字。
他呆呆看着眼前医生的嘴一张一合,不断说着些什么,声音却和他隔了一个世界一样,遥远而模糊,传到耳内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音节,难以分辨字词的意思。
医生解释完手术失败的原因,楼飞星也还没回过神来,医生顿了顿,他见多了悲欢离合,但此时看眼前这名年幼的家属,眼里失去神采,灵魂仿佛从体内飘离,他心中怜悯更甚,这么小就失去了亲人,真可怜。
楼飞星忽然感觉到冷,森森寒意从足底蹿出,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住他的双腿,锋锐到足以伤人的寒意快速渗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冷的打了个哆嗦,嘴唇也不由抖了抖,他情不自禁抓住医生的袖子,手指用力到指骨发白,“不好意思,能……再说一遍吗?”
楼飞星脸色惨白如纸,开口时吐出的白雾同样格外冰冷,呼出的每口气都仿佛带着冰碴子,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让他胃里翻腾的更加厉害,死死咬住酸涩的后牙根才能忍住吐出来的冲动。
医生暗叹口气,又精简的说了一遍,最后道:“去最后看她一眼吧,然后办理相关手续。”
楼飞星下意识点头,他游魂似的处理完接下来的事务,直到走出医院也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手里的死亡证明被他握的皱皱巴巴。
他呆立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许久,目光空洞无神,神情麻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找不到半点活着的实感,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宛如在梦中一般。
大脑像是生锈了一样停止转动,楼飞星脑内只有一片空茫茫的白,他仰头看向天空,阴沉沉的天空不能像往日里一样让他心情开阔。.
一滴雨水砸落到他脸上,暴雨紧接着倾盆而下,楼飞星没有拿伞,也没有躲到遮雨的地方,他很快被彻头彻尾的淋湿,厚重湿寒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彻骨的寒意让他稍稍回过神了些许。
他身子晃了晃,脚步不稳的向一个方向踉跄走去,昔日明亮的双眼仍然黯淡无声,他口中喃喃自语:“得回去才行,答应了大家今天会回去……”
楼飞星坐上末班大巴回到小镇里,又转乘回院里的夜班公交,他缩在最里面的位子上,湿哒哒的脑袋失魂落魄的靠在冰冷的窗户上,整个人死气沉沉。
“听说刚刚城南的一个小区里有栋楼失火了,火势特别大,所有消防都赶了过去,但根本没法靠近……”
“那这得死多少人啊……”
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聊天,楼飞星听了一耳朵,漠不关心,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医院里。
公交到站后,离院里还差一条街,楼飞星双手插兜,垂眼看着地面,沉默地走在熟悉的路上。
时间已经很晚,路上都没什么人,连鸟叫声都没有,分外的安静,他拐了个弯,周围忽地嘈杂起来。
楼飞星迟钝地抬起头,熟悉的地方外围了一圈的人,再往前是黑色的浓烟和冲天而起的火光,隔着老远他都仿佛感觉到了火焰灼热的温度。
楼飞星错愕地睁大眼,发生了……什么?
他发疯了似的朝前跑去,一头扎进人群里,挤到人群的最前方,他看的更清楚了,前面那栋熟悉的建筑被肆无忌惮的火焰所环绕,大量窗户都有滚滚黑烟冒出,隐约能看见黑烟后耀眼的火光。
楼飞星抓住喉咙,他像是极度缺氧一样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瞪大的双眼却死死盯住眼前着火的建筑,一眨也不眨。
明亮的火光倒映在他浅棕色的眼底,不再近前他都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所吞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又急又重的心脏跳动声掩盖了耳边一切的动静,他艰难地移开目光,眼珠四处乱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熟悉的人影。
楼飞星僵硬地咽了咽,他猛地抓住身边的一个人,声音颤抖,语无伦次:“人呢?有没有见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