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对宁秋砚说:“其实你不用这样赶,要是你真的很喜欢这幅拼图,或者是有强迫症必须想要完成,你可以带走它,这本来就是先生送你的。”
“不。”宁秋砚头也不抬,“我要把它拼好留在这里。”
一块块的碎片被拼凑。
严丝合缝地嵌入图案中,越来越多的色块显现。
宁秋砚的脖子和腰已经僵得不像是自己的了,身体很困,大脑却一直保持着清醒。不知道过了多久,康伯上楼来,委婉地提醒他,又到了夜里十点。
宁秋砚敷衍地应了。
再次感觉到身边有人时,他开口说:“康爷爷,您不用担心我。”
“宁秋砚。”
熟悉的语气和声音。
是关珩。
宁秋砚不得不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关先生?”
关珩听觉灵敏,当然知道宁秋砚这两天都待在拼图室,但是他像是默许了这一行为,给了宁秋砚充分的时间,一次也没有进来过。
宁秋砚看不见自己现在样子,只注意到关珩换了另一件薄衫,长发披散在身后,五官俊美凌厉,像悄无声息的山魅。
关珩垂眸看着他,再次叫了他的名字:“宁秋砚。”语气不太好,“你眼睛很红。”
宁秋砚条件反射地揉了揉眼睛,感觉到干涩和酸胀:“没事的,明天就好了!”
说完就继续低头。
关珩说:“你拼不完的。”
宁秋砚根本不听:“拼得完。”
关珩指出:“拼不完。”
“拼得完!”宁秋砚的声音变高了些,“您不用管我,我很轻的,不会吵到您,我一定可以拼完!”
“睡一觉再拼。”关珩蹲下身体,对宁秋砚道,“还有时间。”
“不。”宁秋砚来了犟脾气,手里翻着拼图块,“我一定要在离开前拼完,只剩一天,我没有时间了……下次也不会有机会了。您把它给我,肯定也很想我拼完吧,我不想半途而废!”
说到后面这一句,他的尾音有些颤抖。
他是真的想要赶进度,可是盒子里的拼图却怎么找不到合适的那一块,他越急,就越是不对,无论哪一块拿起来都对不上缺口。
身上一重,宁秋砚不受控制地倾斜。
是关珩伸出手臂揽过他,大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像昨天那样安抚性地摸了下:“好了。”
宁秋砚身体都抖了起来。
“去睡觉。”关珩听起来没有生气,声音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的完成度已经超过我的想象,我相信你有拼完它的决心。”
听到他的话,宁秋砚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纸盒:“……我可以拼完的。”
“嗯,我知道你可以。”关珩的声音响在头顶,“但是我们现在不拼了。”
宁秋砚彻底放松下来:“……”
关珩放开了扣住后脑勺的大手。
就在宁秋砚以为关珩会走开的时候,身体忽然一轻,竟是关珩把手臂穿过他的腿弯,就这样把他抱了起来。宁秋砚吓了一跳,睡意都吓退了大半,下意识地就想跳下来。
可是一对上关珩深不见底的凤眸,他瞬间有了强烈的直觉——关珩什么都知道。
他为什么执着拼完这幅图案,为什么会送来无尽夏,又为什么欲言又止。
他的思想,他的内心……他心底那不可言说的渴望,关珩全都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无声地纵容,不留痕迹地制止。
宁秋砚就像被点穴一般,动弹不得。
关珩调整了姿势,将他抱得更加轻松。
宁秋砚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抱着。
在他受惊虚脱时,或者产生毒素反应的时候,关珩都曾这样将他打横抱起,但这是第一次,在他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关珩抱了起来。
宁秋砚脸烧得通红,关珩的动作却丝毫不显暧昧。年轻的人类男孩身体清瘦,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要将他就这样送回楼下的卧室。
凌晨的大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宁秋砚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关珩一步步走下台阶,一路上一个佣人也没碰见。
宁秋砚仍然感觉到羞耻,却不舍得从关珩的怀里下来,还大胆地抓住关珩的衣服前襟,将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
顺从与依赖似乎真的能取悦关珩。
察觉到宁秋砚的小动作,关珩的语气更加温柔了一些,还对他说:“不是说没见过那么美的日出吗?好好睡一觉,醒来带你去看。”
静默良久,宁秋砚才眼眶湿润地回了一声:“好。您带我去看。”
反正,不会再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