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班后的沈见山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家酒馆,打开门,一群人正在气氛热烈地打牌。
“老沈来了!”一个穿着马甲的壮汉招呼了他一下,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示意沈见山坐过去。
“托尼!来一杯热蜂蜜酒!”
沈见山跟吧台打了一声招呼,大步走了过去。
“老沈,你今天又来晚了!我们刚刚看完你推荐的那个节目,广告之后只剩花絮了。”马甲壮汉叼着一根烟没有吸,他一边发牌一边和沈见山交谈着。
沈见山没去理会摆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多的几张牌,他看向壮汉:“大卫不是去参加过第一期节目么?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提起大卫,壮汉哼了两声:“他最近一直在研究新菜,别说出来打牌了,连上个月的聚会都没有来。”
“他不会真的是被那个少年给骂惨了吧?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必须去他家里嘲笑他。”有人笑着大声说道。
“哭鼻子的大卫!”酒馆里的其他人也在起哄。
也有人对这个节目更了解一些:“据说首都的一些餐厅都排队报名了这个节目,想要上去的都是主厨级别的。”
“对啊,前几天听说皮克那个只有脸能看的家伙也参加了那个节目。”
“皮克?据说他辞职了。”
“难道也是被那个少年骂到哭鼻子了?”
“想让他哭,给他的蛋蛋上来一拳他能哭一天!”
在座打牌的人多是厨师,混熟了之后颇有一点荤素不忌。
“我看了他的那一期,他一心想找茬,结果切牛肉的时候切出了停刀的痕迹……被那个少年抓住批了一顿。”
“我也看了,哈哈哈,我十年之前就不可能犯那种错误了。”
“他一直想出名,这下真出名了。”
“哦,说起来那个少年的刀玩的不错,是杂耍么?”
沈见山没理会那些人说着什么,他只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壮汉:“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加那个节目。”
“老沈,你知道我从来不参加这种哗众取宠的的东西。当然我承认那个少年确实有几分本事。”壮汉看着手里的牌,又叫了一杯威士忌。
沈见山看着自己手里的牌,出了一对4。
此时,放在柜子顶上的电视机又开始播放“阳光厨房”的花絮。
“你好,潘宁,我很开心来参加这个节目,是我的朋友大卫介绍我来的,大卫说得对,从你这里我们能获得很多以前没想到的东西。”
刚刚在节目里因为过度依靠酱料搭配而忽略了食物本身鲜美的厨师被潘宁评点到脸色铁青,现在那种羞恼过去之后,他发现了很多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几分钟前还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交流起酱料的调配和食物本身味道的留存。
仰头看着电视的几个厨子们当然不会知道,现在这个看起来舒适的小环境在第一期拍摄的时候只是堆在舞台边杂物堆里的两个灰扑扑的旧沙发。
现在潘宁和厨师们的交流已经成了节目拍摄之后必须的环节,节目组给她布置这个类似于会客室的地方只是因为拍摄需要。
“我记得我很多年前做这道鱼排的时候,人们都在感叹这道酱汁的味道真是太棒了,所以我总是下意识地更重视酱汁,因为它是这道菜里最让人喜欢的部分。”
“可是没有人会只想吃酱汁,他们真正面对的一道菜,一道菜的好与坏完全取决于厨子本人,而不是客人们如何评价。”潘宁笑着对面前的厨师说。
厨师底气不足地分辩着:“客人们的评价很重要。”
“那说明是你的菜很重要。”
“……等等。”电视机里,身材有些干瘦的厨子摘掉帽子抓了抓自己已经斑秃的头顶。
“我重视的是客人,他们要的是我的菜。”
“当然。”潘宁倒了一杯热柠檬水放在他的手边。
“嗷!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我这只快掉光头发的老耗子才来光顾我的,天哪,我竟然本末倒置只想着去研究他们喜欢的酱料了……我的菜才是重点!没有人吃菜只吃酱料!”
潘宁喝了一口水,跟这位讲车轱辘话真的太费劲了:“那是你的菜,而不仅仅是你的酱料。”
“当然,在我的厨房里,我的菜才是一切……”
厨师先生口中念念有词地离开了。
镜头转向沙发,给了潘宁一个全身特写。
潘宁笑着看着那位有点神经质的厨师,一根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
那位壮汉盯着电视机里面少年的手指,微微有点愣神。
“该你出牌了。”
“你们觉得,他究竟会不会烹饪呢?”壮汉问他的牌友。
几个厨子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沈见山笑而不答。
阳光厨房的节目已经结束了,壮汉的脑海里还有那根轻轻敲着桌子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心口上。
那位倚重调味酱汁的厨师他也大概知道,甚至也去品尝过他做的菜肴。
少年敲击的动作似乎是在细数酱料里的材料:肉豆蔻、黑胡椒、白兰地、玫瑰酱、甜橙汁、雪莉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节目确实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单凭气味就能分出这个酱料里的十几种材料,这个少年说不定真的会给人带来惊喜。
沈见山坐在一旁状似无意地说:“他让我想起了一个厨艺传承的家族。”
“嗯?”壮汉看向他的朋友。
“你要知道这种家族,大部分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沈见山喝了一口蜂蜜酒,出了一张k。
壮汉对于这种秘闻一直具有非常强烈的兴趣,他被沈见山这种藏头露尾的话勾起了兴致。
“老沈,说话不要藏头露尾。”壮汉不满地摆手表示不跟牌。
“藏头露尾?我们只是闲聊一下。”沈见山漫不经心地出了一张牌。
壮汉还是不停地追问:“老沈快说一下。”
沈见山脸上是玩牌思路被打断的无奈:“你影响到我出牌了。”
“这一局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来吧伙计。”壮汉的大掌拍了拍沈见山的肩膀。
“在东方,有一些技艺是世代相传的,爷爷的爷爷做什么,孙子的孙子也可能继续做下去。”沈见山甩出了一个9。
他一开口说话,整张桌子的打牌速度都慢了下来。
“里面最有名的几个姓氏,有一家和这个少年的风格很像。大概三百年前,这个家族就给当时的皇帝制作最顶尖的食物。”
“三百年!”
“天哪!”
“一个家族当三百年的国王我能理解,当三百年厨子……”
沈见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壮汉的表情。
“三百年?有点意思,我想要去亲自见见他了。”壮汉已经对潘宁和他的节目抱有浓厚的兴趣。
“打牌、打牌!”
沈见山扔出自己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我已经赢了。”
沈见山收着别人面前的筹码,脸上带了点轻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