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及阮咸,阮沅顿时觉得被莫名的软弱所击倒,胸腔里一阵阵酸楚之情如同漫过堤坝的河水,将一颗心都打得潮湿。
大小姐脾气发作的阮沅再也没有耐性陪眼前的笑面虎打机锋:“乔塞维,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干什么就直说,我没兴趣陪你在这里兜圈子。你多少也该知道我哥哥的脾性,我爸爸从小就说他是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威胁了。
乔塞维笑着举起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阮小姐,你把我看做敌人,可真叫我伤心。据我了解,阮小姐似乎是法新社的记者,难道你不想借这次的机会零距离地了解一下野生动物交易?”
阮沅愈发摸不清楚乔塞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一个走私野生动物的贩子,居然将内幕巴巴地送到她的面前来,是笃定她不敢往外发稿还是笃定她写了稿也发不了?这家伙也未免也太托大了。
乔塞维见阮沅神色已经有所松动,立刻侧过身体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
阮沅瞅瞅那一圈铁塔一般的黑大汉,自知乔塞维轻易不会放她离开,只能佯装镇定地往铁门走去。
乔塞维领着阮沅进了一间昏暗的小屋子,刚进去阮沅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待到看清楚屋内的情景,阮沅被惊得倒退了一步。房梁上垂下好多个铁钩子,每一道钩子上都挂着好几条蟒蛇,蟒蛇的嘴巴被撑开,蛇牙已经被拔掉,成为两个血肉模糊的肉/洞。
一些工人正拿着刀片娴熟地将蟒蛇从肚皮那里划开,剥掉的内脏被随意地丢进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屋里的血腥味儿就来自于这些鲜血淋漓的内脏。而蛇胆则被小心地放进玻璃器皿当中,然后被放置到一旁的冰柜里。
阮沅强行忍耐住心底的恶心问道:“捕蛇会折损人手的吧,就为了一颗蛇胆,值得吗?”
乔塞维嗤笑:“怎么不值得,蛇胆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值钱的可是蛇皮,阮小姐莫非忘记了,像你们这样的名媛淑女,谁还没有几双蟒蛇皮的鞋子或者皮包?现在倒怜惜起这些冷血畜生的性命了?”
“你——”阮沅被乔塞维堵得哑口无言。
“抱歉,阮小姐,我只是实话实说,无意冒犯于你。”乔塞维还是一副绅士的模样。
受不了屋内浑浊气味的阮沅率先走了出去,大口大口呼吸着屋外新鲜的空气。乔塞维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站在她旁边。
“这些都是违法的,你们过海关的时候怎么办?安检可能通过吗?”
乔塞维笑起来:“阮小姐你跟我来。”
阮沅被乔塞维领到一排木质货箱面前。乔塞维弯腰掀开盖子,阮沅看见里面挤满了外表}人的大壁虎,有毒的红树林蛇,还有些其他各种让人看了就发怵的有攻击性的动物。
“这上面一层是障眼法,只是为了让海关安检人员,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女工作人员不敢再往下查勘。”乔塞维合上盒盖,又笑着踢了踢木箱下层:“下面的才是装运你所说的那些非法物种的货箱。”
“乔老板真是才智卓绝,连这样移花接木的主意都想得出来。”阮沅忍不住出言讥讽。
乔塞维仿佛听不出她的挖苦,微笑着说了一句“阮小姐客气了。”
阮沅盯住面前的乔塞维,暗暗揣测他的意图,眼前的男人年岁不大,但这么虚虚实实一番动作愈发叫人看不清楚。她不了解秦亦峥和乔家的过节,自然不会知道乔塞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此刻,她已经成了乔塞维诱捕秦亦峥上钩的鱼饵。
而数百公里之外,秦亦峥已经失去了军用卡车的踪迹,因为出了山林,人烟密集,车辙变得难以辨认。秦亦峥决定直接去曼谷守株待兔。
曼谷是世界上最大的野生生物非法交易中心。在地下黑市里,那些濒危动物都会被公开叫卖,只要你出得起价,无论非洲草原上的狮子老虎,还是马达加斯加、苏丹的爬行动物,没有买不到的。这些野生动物,在亚洲,是中药材或者宴席上的菜品;在欧美,则是有钱人装饰客厅的标本。各地的买家们一旦了解到货源信息就会飞到曼谷,呆在恰图恰市场附近的酒店里,通过中间人和货运商进行私下交易。
阮沅,他要救;仇,他要报;那几只老虎,他也要救。只要能达成这三个目标,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这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