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多展现点自己,试着争取,每一个服装品牌都需要出众的市场和营销,这两个元素几乎和设计本身一样重要。在时尚圈、服装界,没有人能单独成功,你总是需要一个团队。傅展自己现在也许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才能,但以他的背景,这不会埋没太久,就像是对孟泽一样,趁着他还没有一飞冲天,先收纳到旗下?
不,她快速否定了自己:他拥有得太多了,她拿不出太多筹码,现在还不是时机。即使她开了口,他点了头,动机也必然不会纯正。
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翻着画册,发丝垂落下来,因俯身的动作略有交错。乔韵从睫毛底下瞥了傅展一眼,却恰好也捕获他偷窥自己的眼神,视线一触即分,但他的意图在她眼里依旧一览无遗,女人在这方面总有独到天分,他对她有企图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看男人用各种方式包装自己的欲求,伪装得无害,其实挺好玩,在没触及自己的核心之前,这游戏都很好玩,基本无害。但现在局势已有所改变,她也想要他,但并非以这种方式,她当然不会和自己的市场经理谈恋爱。乔韵翻过一页,在心底缓缓思量:傅展有事业心,当然,否则他也不会去论坛搜索她,试图搞懂戴妃包爆销量后的商机,她需要的只是个合适的时机,让他明白跟着她能得到的,比追求她更多。和事业比,爱情对男人来说往往没那么不能放弃,这是生活教会她的道理,傅展应当也不会例外。
“city、tivoli和cabat我都要了,”她划出三个款式,选定颜色。——没有迪奥,但傅展依旧欣然。
“如果乔小姐没空去店里的话,”他环顾周围,贴心地说,“我可以改日把包送来。”
“那就麻烦你了。”乔韵要给他倒水,但傅展起身没有多留的意思,他似乎打定主意用加倍的礼貌弥补之前的失态,利落地起身告辞,“这些宣传册乔小姐留着看吧,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络我。”
“那好。”乔韵把他送到门口,“傅先生……”
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答应过要给你的东西。”
傅展双手接过,低下头端详片刻,笑了:乔韵的名片设计得很简单,除了电子邮箱、电话号码、职业和中英文名字就没有什么了。
“乔小姐,”他抬起头,乔韵说,“乔韵。”
“乔韵——”傅展从善如流,他的眼神一闪一闪,乔韵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想知道什么——她也一样,他们都在揣摩对方的意图,隐藏着真实的自我,她不生他的气了?这张名片是因为对他有点意思,还是因为他说她的设计‘有点意思’?
他没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什么信息,叹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乔韵。”像是在仔细品味着这名字。
乔韵也在品味着他,那些汹涌在温润下的复杂,她说,“我会去10月份的上海时装周。”
“作为设计师,推广品牌是我的工作,你刚才的所有问题,在时装周上都会得到解答,不想听还不行——让所有人都听到我,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那我一定要来。”傅展的眼睛开始发亮,他的开心还是那么有感染力,尽管这也许也只是他的一个侧面,一层面具,他退后一步,要转身又站住。“乔小姐——乔韵,能不能宽容我一下,让我提前问一个问题。”
他的笑容也染上了乔韵的脸颊,她宽容地默许。傅展又露出那少年气的笑容,他压低声音,悄然问,“这套设计的主题,是什么?”
这问题的确出乎乔韵意料,她唇边的笑意淡了,但也并不想说谎,“……被囚禁的爱。”
皮革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束缚的符号,爱围绕伤痕织就,傅展眼里的笑意慢慢淡去,无言的会意和回忆回荡在对视之间——他们都想起了那句不经意被交换的对白,故事让女人更美丽】。
她的衣服,就是围绕故事的故事,这设计,击中了傅展,但却是献给另一个人的故事。
傅展张口,言语化为叹气,叹气最终又化为笑意。
“这设计很美。”他注视乔韵,轻声说,“乔小姐——上海见。”
“上海见。”乔韵举手和他道别,转身关门,回到工作台边,翻出另一张照片钉回原位——傅展带走了那张试装照,也许还以为她没发现。
她站在展台边,纵览几十张姿势不一的照片,长一口气,把一点点惆怅的心情压回原位:艺术需要放纵的感情,但在更多的时候,设计师需要的是冷酷的商业计算、冷静的审时度势、无耻的拍马逢迎,这种分裂的要求往往让他们自己也很难调适,甚至感到强烈的痛苦,但想要成功,这所有素质一点都没法缺少。
就像是现在——
“上海时装周……”乔韵轻声呢喃,露出苦笑,她回身坐到电脑前,开始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上海时装周,傅展倒是一定会去,作为消费者,他要参加再简单不过。
但她,作为一个生产者,还得为上海时装周的门票而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