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喊了半天,却没人动。
他唯独能号令的三个太监,都各忙各的,实在腾不出人手啊。
至于禁卫、锦衣卫、东厂,全都置若罔闻。
“哈哈哈!”
“还说朕不是傀儡皇帝!”
“这天下根本就不姓朱!”
“姓郭!”
“来吧,郭皇帝,登基吧!”
“朕把江山让给你!”
“朕去太庙向列祖列宗自戕谢罪!朕告诉太宗皇帝,你钦封的勋臣,造了你子孙的反!”
朱祁钰必须杀了郭晟。
郭晟丢下刀,嘭嘭磕头,不断求饶。
他心如死灰,陛下这番诛心之言,如果他再不以谢死罪,可就真成了乱臣贼子了,高谷的下场历历在目,还不如他一死了之,保全家族。
“请陛下禁言!”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只见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人小跑着进来,身着蟒袍,浑身贵气。
他走近来,便朝皇帝怒喝:“我大明国祚延绵,哪来的乱臣贼子?”
“请陛下将息雷霆之怒,臣愿为陛下查明造反之贼,绝不徇私。”
“请陛下莫要责怪百官,更不能说出让皇帝的昏话。”
“也请陛下高抬贵手,若郭侯真参与谋反,臣绝不徇私,倘若没有,也不该冤枉了忠臣才是。”
“还请陛下三思!”
说完,跪在了地上。
襄王朱瞻墡!
朱祁钰气势一弱,这襄王是三让帝位的贤王,又是先帝的胞弟,是他的亲叔叔,无论是辈分还是威望,都比他高比他强。
他能跟群臣撒泼,却不能跟襄王耍横,因为他这个皇帝位,是人家襄王不要,才让给他的。
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他还得感激人家。
可是!
这个时间点,襄王为什么出现在京城?他不是应该在封地吗?
历史上朱祁镇复辟后因石亨谗言,还质问过襄王,可如今襄王为什么出现在宫中?又此时冒头,未免太巧了吧?
“襄王所言甚是,皇帝是受了惊吓,说了昏话,诸君切莫放在心上,今日朝会便到这里吧。”孙太后趁机顺杆爬,她想救朱祁镇。
朱祁钰看了眼襄王,再看了眼孙太后!
顿时明白了。
感情是你请来,给朱祁镇法统正名的啊,把朕杀死了,你担心朱祁镇压不住场子,请襄王来镇场子,好一个狼狈为奸!
“皇叔快快请起。”
朱祁钰收敛声势:“皇叔远道而来,却让皇叔看笑话了。”
郭晟是杀不成了,大鱼也钓不出来了。
不过……
“皇叔来的正好,造反一事无须再查,朕亲自和叛军对阵,自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是不是啊太上皇?”
朱祁钰目光幽幽,襄王来了,正好杀镇狗!
朱祁镇猛地打了个哆嗦,万分委屈道:“正好皇叔、群臣都在,便给朕做一个见证!”
“今夜朕在南宫睡觉,睡得安稳之时,却被冷风吹醒,睁开眼睛才知道,朕被人背出了南宫。”
“徐有贞告诉朕,皇帝命不久矣,要拥立朕为帝!”
“朕当然不同意了,土木堡之变历历在目,朕每天都睡得不安稳……”
说到这里,朱祁镇满脸悲伤,哽咽道:“何况,朕与当今陛下是亲兄弟,朕做皇帝时,如何对他的,诸位尽知。”
“朕的亲弟弟已然当上了皇帝,天家也有亲情。”
“朕不想因帝位之争而坏了亲情,更不想面对那些因朕而死的那些人啊,朕每天夜里都遭遇良心的谴责,自我折磨,痛不欲生,哪有当皇帝的心啊!”
“但徐有贞、石亨不听,逼朕造反,朕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皇叔!诸卿!”
“朕是什么性格,你们最清楚,做皇帝时,诸卿总说朕优柔寡断,朕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怎么会害亲兄弟呢?”
“陛下!”
朱祁镇看向朱祁钰,泪如雨下:“你真的要让你的亲兄长给你跪下,然后亲手操刀,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吗?阿钰!我是你哥哥啊!”
泪水像泄闸的洪水般涌出,字字泣血,说的群臣潸然泪下。
太上皇在位时,针砭时弊,革除坏政,可以说贤,再看看今上,简直是杀星转世,众目睽睽之下剖了内阁大臣高谷,这不就是暴君吗?
而且,今上确实有前科,景泰元年时金刀案,就是今上策划,试图杀死太上皇。
这次很有可能旧事重提,借机除掉太上皇,坐稳帝位。
所以太上皇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的。
只是陈循、姚夔装死,被抬走救治去了,文官中以王文为主,而王文是朱祁钰铁杆,自然不会帮朱祁镇说话,所以直接装作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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