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看他一眼,也不客气,抓过他手臂就咬。裴靖轻哼一声,浑身肌肉下意识地猛地绷紧,又怕手臂太硬,伤了宝贝媳妇的贝齿,忙克制地缓缓放松下来,只当那条胳膊不是自己的。如此这般,裴靖当真疼得是刻骨铭心,胳膊上立刻便见了血。
安晴尝到股子血腥味后便马上松了口,心中又觉着解气,又十分的心疼,只得捏着他胳膊,背着身子权当看不见,恨声道:“我看你是长不了智了!不说远的,单我回来后你惹的桃花债就有多少?丹枫为了你黯然远嫁,缪真也将一片芳心错给了你,这次又来了个卖艺的!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省得,就是你对她们的态度让她们会错了意!”安晴说到激动处,不由又回过身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裴靖一边嘶嘶抽着凉气,一边张着眼睛看着她,十分茫然的样子。
安晴无奈,只得耐着性子为他解释:“姑娘家谁不希望觅得个如意郎君?你长得好,家世好,对女孩子又温柔体贴。——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照顾我成了习惯,但是她们又怎么会知道?十几岁的少女本就爱做梦,在她们的眼里,你就是跟她们一见钟情的乘龙快婿,我就是邪恶阴险,用旁门左道霸着你的老丑大房!她们绝不会觉着自己不道德,而是会将自己想成是拯救你于水深火热的仙女。你们才是真爱,而我就该自觉退出,否则就是阻碍你们,就该下地狱!”安晴不觉越说越激动,说到兴头上又恨恨推了裴靖一下,气得双颊通红。
裴靖叫她说得愈发的心虚,忙抱着她忐忑分辨道:“不……不会吧……”
安晴轻哼一声:“不会?那丹枫是怎么回事,这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裴靖语塞,又看安晴哭得眼皮红肿,不由心疼万分,于是郑重道:“阳儿若说我错了,我便一定是有错的,——起码这样阳儿不喜欢。你总是为我好的,也罢,吃了这样大的一个亏,我也该听媳妇的劝了!以后见着陌生的女人我都绕道走,躲不开的我定会保证有人在场,……这样吧,以后我若出门便带上弄墨,若是我想行侠仗义什么的,就让他帮我去办,我只躲在人后头不出头,这样总不会再有麻烦了吧?”
安晴垂眼想了想,觉着这也差不多了,于是又抹着眼泪跟他算起另一笔帐来:“外氅……”
裴靖痛心疾首:“我都恨不得抽死我自己,我当时实是想着快点回来,但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地忘了穿外氅了?叫这样一个女人捡着了,可不就不能穿了么!可惜了阳儿的一番辛劳!”说完又可怜兮兮地将另一只胳膊也横到安晴面前,讨饶道,“要不,阳儿再咬我一口泄气吧?——咬几口都行,只要阳儿别再生气就好!”
安晴瞪着他,猛地抓起他胳膊,裴靖忙做好准备,将肌肉放松再放松,脸上不由现出一副准备忍疼的示弱神情来。她不禁心中一动,这一口却是怎么也咬不下去了,于是摔了他胳膊恨恨道:“这次先放过你了,等你再惹了我生气,我定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这句却明显归于小夫妻打闹的范畴了。
裴靖嘿嘿一乐,伸臂揽住她笑道:“好,若是我再惹出桃花债来,你就是砸了我的骨头,将我挫骨扬灰了我也无怨无悔,那是我活该。”说着便低头香她,边亲边低声道,“你生气难过,我心里比你难过十倍,只要能让你消气,你就是拿剑来刺我我也是甘愿的。但我也怕心疼啊,所以,我定然不会让你再难过的。”
安晴心中十分受用,偏头想了一会,便故作为难地点头表示听到了:“我可是记下了,就看你以后的表现!”
裴靖呵呵低笑,又香了安晴一口,刚要吻上她嘴唇,门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几声敲门声,品霜隔着门轻声问道:“少爷,少奶奶?”
裴靖一脸尴尬:“什么事?”问完便蹬掉靴子缩进床里,放下半截帐子,又轻声嘱咐安晴道,“你将她打发走罢,我这副样子,着实不好见人。”可不是不好见人么,他额头肿了碗口大一个大包,狰狞得将整个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好在他胳膊上的咬痕算是在暗处,不然还当真是不好交代了。
安晴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心疼和内疚来,于是依他所说,微扬了声音道:“进来吧!”
品霜应了声是,推门进来,手中还托着一只木盒。她将那木盒在桌上放下,便转向安晴笑道:“少奶奶今日受惊了!夫人说了,少爷虽然在走前吩咐将那女人乱棍打出,但夫人想,这事情有一必有二,若不杀一儆百,恐怕难除后患。于是将那女人打出府后又扭送去了官衙,告她了一个擅入民宅,又跟县老爷交代了几句,定保证那女人多吃些苦头才能放出来的。——少奶奶放心,夫人说了,裴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以后若再有这种不知羞的女人,却是不用通禀她,直接打出去了事。”
说着又转向帐子里头,笑道:“夫人还有几句话要跟少爷交代。”
裴靖轻哼一声,还是不露面:“有什么话这样说就行了,我听得见。”
品霜也不强求,笑应了一声是便继续道:“夫人说,昨日刚下了场秋雨,路上滑,少爷赶着来找少奶奶,定是摔了不少的跟头才过来的。只不知少爷伤成了什么样,所以叫婢子跌打药和金疮药都准备了些,还请少奶奶受累,看在少爷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为少爷好生上药。”
安晴含混着应了一声,双耳不觉有些发烫。
品霜好似没看见一般,仍是自顾往下说:“夫人还说,少爷若是跌得太惨,最近便别去见她了罢!夫人便权当少爷最近走船去了,不在家中。省得她见着了心疼,但是想着少爷犯下的蠢事又觉着可气,最后说不得再让少爷原样跌上一回,这便是不好了。”
裴靖饶是躲在帐中,安晴和品霜也能想象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了……你就帮我回说,多谢娘成全……”最后一句却有些咬牙切齿。
品霜忍着笑将那木盒子递到安晴手中,而后便轻福一下,转身走了。
裴靖掀起帐子同安晴苦着脸撒娇:“这下阳儿可放心了吧?娘都说你打我打的有理,要不,阳儿再给我几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安晴自然知道他言下之意,于是又横他一眼,慢声嗔道:“我当然知道娘不会将这女人留下,我也知道你不会跟这女人有什么瓜葛,不然……刚才招呼你的,就不是枕头了。”这自然不是她一开始就想到的,她当时大怒,又怎么有空想到这些。
裴靖一愣,继而嘿嘿地笑,全然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嗯,原来阳儿这么紧张我,这我就放心了!”说着面目狰狞地就要往她身上扑,唬得安晴急忙按住他,低声嗔道:“要死了,这是嫂嫂的房间,你还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漆雕英笑道:“我的房间怎么了?你们小夫妻俩和好了?”她边说边引着郎中进来,回头看着裴靖,却忍不住扑哧一笑,“我的天啊,你们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裴靖当真是狼狈至极,额头又红又肿,将眼睛都压得小了一圈,好似额上突然塞进去了个苹果一般。
漆雕英忙招呼郎中上前为裴靖上药,又指使安晴道:“小姑从后头抱着他些,莫叫他乱动啊!”
裴靖不由失笑:“嫂子也太看轻我了。”他虽这样说,安晴却还是在他身后依言抱住他两臂,郎中这才上前为他清理敷药,又絮絮叨叨地埋怨:“公子这是做什么了?怎的伤成这样……”
裴靖但笑不语,不见半点懊恼的样子,又费力地抬手轻拍安晴手背,半晌方笑道:“唔,摔了一跤。”
“……公子说摔的就是摔的吧。”郎中一脸无奈,帮他包扎好额头之后又指指手臂,问他,“公子这里的……‘摔伤’要不要处理一下?”原来方才那一点血迹经了口水的晕染,早透过袖子扩了出来,看着不是不狰狞的。
裴靖俊脸一红:“有劳了。”
郎中也懒得再管小夫妻的家务事,用木盒中的药为他包好之后就不再多留,只叹一句:“公子多保重,莫要再轻易摔着了!”就摇着头走了。
漆雕英忙开门相送,裴靖忍俊不禁,轻轻摇安晴的手臂道:“阳儿莫听那大夫胡咧,咱该摔还得摔,对不对?”
安晴竟将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只抱着他,不言不语。
裴靖不由奇怪,转身问道:“阳儿怎么……”一看不由失笑,安晴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脸蹭在他背上,双眼红肿小嘴微张,睡得像个孩子一样。裴靖笑眯眯地亲了她眼皮一下,又掰开她双手,准备将她放在床上,要她好好休息一会。
然而待他捏着安晴手腕时,突然咦了一声,似惊似喜地将安晴两边的手腕都切了一遍脉,愣了片刻,忙扬声叫外头的漆雕英:“嫂子!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