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书包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一大排冬青树后面,探过头看了一眼。
手腕粗的女贞树下面,背依着树干坐着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人。那人低着头,看不清人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扫了一眼,即使坐在地上,也能看出,这个人手长腿长,怕是个头不会矮。
周子青看到旁边倒落的两个像拐杖一样辅助器,可又不是周子青常见那种腋下拐杖,总之刚才听到谈话,说着什么瘸子,怕是眼前这个人腿脚不好。
弯腰捡起那个辅助器,周子青轻轻地点了点那人胳膊,“喂,能听到么?”
以为对方可能昏睡,周子青刚想用大点力气去戳一戳。没想到对方却抬起手臂躲开了。
“你清醒着呢,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对方腿脚不好,周子青倒不忌讳对方会对她怎么样。
明明手臂躲开了,可却一言不发的继续低着头。
周子青把另外一只辅助器捡起来,“听不见?还是不能说话?”
对方依然不应答,周子青的耐心在寂静中逐渐耗尽,把金属辅助器,随手扔在他身上,冷眼盯着他,“你既然能一个人走到这,想必也能一个人回去,用不着我帮忙吧。”转身掉头就走,嘴里碎碎念着,“我真是闲的,有这时间,我回家都能做出一道数学题了。”
“咳咳咳哎你能把我拉起来么?”周子青转身走出三米远,身后传来一道柔声细语,有气无力似乎更贴切些。
周子青大步转身走过来。
面无表情的把压在他身上的金属辅助器拿开,一手架着他的胳膊,把人往上拉。那人吭哧两声,就着周子青的力气背靠着树干站起来。
这一站起来,更显得个高,比周子青高半个头。
周子青低头看着他脚下白袜子,鞋子不见了,可能丢的还不止这些。
“前面这个路口你向南走,我记得不远有个派出所,你去报案吧,抢你东西的几个人,向北去了。”周子青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转身就走。
“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对方站在树影下面,额前蓬松的头发挡在前面,头发似乎有点长。周子青实际上没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只觉得这个人身高很大,可说话的声音,却不太大。轻轻地,不疾不徐,清朗圆润,像什么呢?周子青一时间想不起来形容词。
再好听的声音,张嘴说出借钱的话,听到耳朵里,顿时变得不怎么动听。想都没想的,张嘴直接拒绝,“我没钱,一毛钱都没有,你看我穿着校服,还是个学生呢,我没钱借你。”
周子青不等对方再说话,转身疾走,边走边说,“南边不远处有派出所,你找他们帮忙吧。”
秦枫看着对方纤细瘦高的身影,非常利索的跑了,嘴角突然就没忍住笑了,他刚刚有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他想说他会还的。
可对方却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忙忙拒绝了他。甚至怕他再张嘴求她,竟然急急吓跑了。
一整天阴郁的心情,突然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他觉得对方是个很有趣。胆子不小,反应很机警,一发现不对,立马就跑。像什么呢?
周子青因为回来的太晚,还被周名博说了一顿,说下次回来的太晚,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去人接你。
周子青觉得九点钟不算太晚,坐公交车回来正正好,可面对瞪着眼训斥人的大伯,周子青嘴里一个劲保证着,下次一定早回来。
训斥完,周名博问她吃饭了吗?
“吃过了。”周子青笑眯眯的,面不改色的撒谎。
这个点了,她要说没吃过,他大伯一定会把人吆喝起来。一顿饭的事情,楼上学习室肯定果盘。
周子青背着书包进学习室,江洲也在,出奇的是,今天还没趴着睡觉。
周子青一进来,周子鸣先问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去了市中心一家培训班,听了两节课。问了不少问题。”周子青放下书包,看江洲一个人横占着一大块地方,走过去用脚踢踢他的腿,“腿收起来,腾出点地方来。你一个人要占用半张桌子么?”
周子鸣就在桌子头,占了一小块地方,江洲像是土霸主似的,斜着身子占了一长条,桌上书本文具四处乱扔,全是他的。
江洲皱着眉冷眼看她,不耐烦的抽抽嘴角,到底是忍耐住,往旁边动动身子,让出一块地方来。然后像个大爷似的,把练习题推到刚坐下的周子青旁边,“这题怎么做啊,我不会。”
周子青不懂江洲怎么突然主动积极学习起来了,眼神狐疑的看了他几眼,还是周子鸣给她解释了,“江阿姨说,如果江洲成绩一直这样倒数的话,第二年就让他留级再念一年......,”说到这个,周子鸣都忍不住想笑。
留级可是很丢脸的事情,江洲今天这才没睡觉,没抄作业,认真做题呢。可他落下功课不少,基础题都不一定做对。
周子青一听,立马站起身,让江洲站起身到中间去坐。她自己换成边上坐,“你不会的题目,先找周子鸣教你,他也不会的,再找我。”
江洲一听脸黑了,直接呛声,“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你教?”
“我欠你的?辅导你不耽误我时间?有人愿意给你辅导就好好珍惜,还想挑三拣四?那你回家请辅导老师吧,花钱找的,你这颐指气使的态度估计对方看在钱的份上能忍受。”周子青觉得江洲这脾气实在是欠收拾。
周子青摊开清北教室里记录的题目,再一一的思考消化一遍。压根不看江洲愤怒冒火的神情。周子鸣低头继续做题。
结果江洲赌气,谁都不问,自己拿着课本看书看例题。
周子青中午依然去找马红军补课问问题,一个人死抠太费时间,旁边有个人提醒一句,就能立马掌握解题思路。凡是做过的题目,周子青都牢牢默写背诵下来了。她这是刚开始,背诵默写题型,能加深记忆和牢记解题思路。遇到相似题目,她能第一时间想起解题思路。
周子青现在就是大面积吃题目,尝试最短时间里,去记住更多的题型。
放学之后,周子青去市中心金光大厦清北教室,她来的早,教室门没开,她就靠在教室墙边,拿着题目做。对面舞蹈室进进出出的有男生有女生,都会看她两眼。
看她年龄不大,有些好奇的还过来看她两眼。一看到她正在做的数学题目,立马跑开。跑到一群女生里,叽叽喳喳说着,“看不懂看不懂,看她校服是外国语附中的,肯定学习好。”
周子青忙忙碌碌的,晚上也学到凌晨二点,一眨眼周五就过了。
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会的,没接触的题型。没充分准备,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周六早上五点钟,周子青就醒了,洗漱完,又跑到学习室去看书做题。学校定好的考试时间,是上午的八点到九点二十,总计八十分钟。
等着吃过早饭,周名博说他开车送周子青去学校。
周名博是知道这些日子周子青是有多用功的。听说是要参见数学竞赛,学校里要先测试一下。周名博不太懂这些。只是听周子鸣说起,这样的测试都不是一般学生会参加的。都必须是非常厉害的学生。
能让聪明的侄女这么费心费力熬夜学习,那应该是很厉害了。
作为亲大伯,工作繁忙,开车送侄女上学,这是周名博能表达的关心,周子青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周名博车窗降下,对着背着书包站在车旁边的周子青说了句,“好好考,别紧张。”
周子青笑眯眯的说了句,“必须的。”
周名博的车子一开走,周子青背过身走进学校,突然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发闷发堵,鼻子有些发酸,眼睛眨动眨动,吸吸鼻子,低着头又忍不住翘起嘴角。
实验a班十六个人报名,实验b班十四个人报名,普通班总计六个人报名,总计三十六人。
考试地点定在学校大会议室。
七点四十五分,学生排着队进去会议室。一进去,整个一大扇子型会议室。能容纳大概二百多个学生。说话稍稍大点,都能有回声的教室。
地方大,学生座位就距离的远。
主要负责校内测试以及监考的老师,是段宏,还有学校另一个老师。
实际上,周子青两个人都不认识。会议室这么大,除非脖子长成长颈鹿,不然左右四顾,眼睛视力再好都看不到对方试卷。
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按排的,周子青突然发现,她身边前后从第一个到她后面一个,全是普通班的学生。就像是操场列队一样,他们这一排对比其他列队短了不少。很突兀,很醒目。
似乎在故意强调他们一样,看,这是普通班的六个人。
周子青知道自己一向想得多,可目前这坐法,确实给她这种错觉。
段宏在前面大讲台简单说了几句,神情严肃,垂着眼皮似乎是没睡醒的样子,说话也一副底气不足。一说完,就把试卷递给另一位老师。
“八十分钟的做题时间,对这张试卷来说是非常充裕的,好好做。”
周子青坐在普通班第五位,六个人中只有她一个女生。老师陆续把试卷发下来。
周子青拿到试卷快速看了看,试题分填空题和解答题两部分,满分是一百二十分,其中填空题有8道,每题8分,解答题3题,分别为,16分,20分,20分。
做过其他省市预赛原题的周子青看了这张试卷,发现这张试卷实际上只能算是半张,想到可能只是校内一个测试,用不着出太多题目。
全都过了一眼,大致心里有数后,周子青开始做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段宏也不在前方讲台坐着,开始慢慢在会议室里走走转转。他多是在实验班a,b两班的学生之间走动。
有时候站在一个学生身后十几秒,有时候侧头看了几眼就走开。绕了一圈之后,又走到前方讲台。这次走到靠边上,人非常少的一列队上,普通班的学生。
段宏只是走过来看一眼,普通班的学生做的怎么样。
试卷是他出的,正确答案就在他心里,只看一眼,试卷的大致分数他就能估算出来。看了一眼第一名的,只是驻足停了几秒。再往下走,路过第二名时,扫了几眼,脚下没停。
第三名侧头看了一眼,脸上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路过第四名的时候干脆就没有再看。只是视线落到普通班中唯一个报名参加的女生,脚步一顿,又走了下来。
垂着眼随意的看了看,刚想往下迈的脚,顿时收了回来。测过身子站在周子青身后。
周子青已经做出第一道解答题,她正在做第二道解答题,精神太集中,猛地一晃神,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是之前在讲台讲话的那个老师。
周子青仰着头冲着对方眯眯眼笑了一声,然后继续低下头做题。
段宏蹙着眉看了眼试卷上的名字,走开了。
八十分钟的考试时间,很快结束并交卷,周子青对普通班其他几个人都不熟悉,交了试卷之后。她收拾收拾书包就离开教室。
考试成绩大概要周一能出来吧,周子青不知道白天这个时候,清北教室是不是开门,她想过去瞅一眼,把今天做的题目默写给张清北看看。她除了对最后一题有些拿不住,其他做的自我感觉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