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无聊瞎转悠,两间房子这看看,那边瞅瞅。看到木桌案上放着一本书皮泛黄的书,好奇拿起来看了眼。
“能看懂??”
大夫端着大搪瓷缸子,捏了一撮碎茶叶放进去冲开水。
周子青随手看了看,“是《浮生六记吧。”
考过,上辈子课本中有节选里面的一段,还需要背诵的。当时她对需要花费时间背诵的东西,都比较头疼,主要是她没时间。数理化是她的强项,其他一律需要强背默写的东西,全是她失分地。
上辈子考试综合分,她属于中等偏上,偶尔考试内容是她记住的,还能去班级上游溜达一圈。
起码上辈子上到高三,这辈子却连上个初中都费事,她还想着这一世,借助上辈子的记忆,投机取巧,要当个一鸣惊人,让第二名永远苦追不上的第一名。
周子青拿着书拉个马扎子坐在徐奶床板前看,她纯粹打发时间,可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徐奶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知道自己在哪。
眼珠子微微颤动两下,瞅到旁边的周子青,见她弯着腰背捧着书在看。泪珠子无声无息的在眼角滑下,顺着苍老的皱纹滑进两侧灰白的头发里,不见踪影。
徐奶又静静闭上眼,像之前那样躺着。
三瓶盐水挂完,天全黑了。
徐奶醒了,周子青省事不少,搀着徐奶的胳膊把人送到平车上躺好。
周子青前面拉车,徐奶仰着头只能稍稍看到周子青细瘦单薄的肩膀和脖颈,车轮子压在石子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再有就是拉车吃劲的喘息声。
村子里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垫了石子,石子有大有小,车轮子上不去,咬牙闷哼一声使劲,上去了。
“姥儿,你饿不饿啊?”周子青想到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徐奶,想着到家开灶煮小米粥。
徐奶嗓子有些发烫,喉咙吞咽几下,才轻声嗯了一声。
到了家,刚搀着着徐奶上.床,西边大嫂子端着米粥鸡蛋过来了。“青青,别生火做饭了,我给你端过来点,凑合吃两口。”
周子青把米粥均出一碗,剥了鸡蛋碾碎全倒进米粥里,搅拌好递给徐奶。
西边大嫂子坐在徐奶跟前使劲夸了一把周子青,夸得周子青在屋里差点坐不住要出去。
说了一会话,大嫂子拿着空碗回去了。
周子青自己洗漱完,又打盆水给徐奶擦洗擦洗,灯一关,爬上.床睡觉。
良久。
“青儿,你怪不怪姥儿?”窗外洁白明亮的月光洒进屋子里,驱走了黑暗。屋子里隐隐绰绰的能看清摆设,太静了,整个屋里落根针的声音,恐怕都能听到。
徐奶的声音哽咽暗哑。
周子青睁开眼,仰着头想看清屋顶的芦苇席子,可月光洒在地面上,照射不到那,屋顶还是黑乎乎一片。
“不知道!”周子青回的干脆利索,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
过了一支烟的功夫,徐奶自言自语嗫嚅着,“......你爸刚一来村里,长慧就喜欢上了。整个村的年轻人,都没有像你爸这样的,光站着就像一颗白杨树似的。鞋面裤腿,永远都是干净不带泥巴的,说话也好听。长慧偷偷给你爸写信,你爸拒绝了。长慧绝食闹了好几天脾气,把事情捅到村公社。
那个时候环境不太好,最后是我和你姥爷,和村里通了关系,压着你爸娶了长慧...”
周子青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不太懂徐奶为什么这个时候给她说这个,而且就说个开头。她沉默着等着后续,那边徐奶却悠悠颤颤叹了一口气,“睡吧,明天还有要紧事要做。”
周子青想破头都没想出来,明天还有啥要紧事要做,可今天累一天,眼睛一闭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周子青一睡着,徐奶翻个身躺过来,脸颊上湿漉漉的,像是用水洗过一样。
昨天累的狠了,早上公鸡群鸣,周子青愣是在床上窝了半小时才起。
一起来,就看到堂屋地上放着几个手缝的细麻布袋子。狐疑的上手摸摸,有花生,大豆,高粱米,鲜辣椒。
“姥儿,堂屋地上放的袋子做什么的。”她还记得昨晚临睡前,她姥儿说的什么要紧事。
徐奶用木梳子沾着水把自己头发梳整齐后,又把藏青色方巾,折叠两下,裹着头系好。
周子青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吃过早饭,周子青准备拿着竹筐子装玉米搓玉米粒。
“别忙活了,今个去要镇上搭车,要早点走。”徐奶手里拎着一块花布裹的布包,鼓囊囊的背在身后,又狠狠在胸.前打了一个死结。
弯腰拎起地上四个袋子,一手两个。
周子青一看,走过去抢下两个自己拎着,眼里闪着疑问,“姥儿,今个要去哪儿?”
“地里忙活完了,趁着天还不冷,去你姨奶奶家看看她,顺便送点地里东西给她。”徐奶背过身去,把袋子扎紧些。
周子青手上抓着布袋子,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徐奶身后一动不动。眼中疑惑散去,眉头紧皱。
冰冷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姥儿,你自己去吧,我留下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