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抵力挣扎似乎并无效用,反倒激得他愈发使力地将我往他怀中裹,那力道带着要将我的肌骨揉碎的决心。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前,无法顺畅呼吸,胸腔被紧紧地禁锢,心肺几乎要要挤成一团。
“我的痴傻徒儿,我翻遍万丈红尘寻到你,并不只为了做你的师傅。”我听见沉如闷雷的声音从我紧贴的胸腔传出,仿若带了火,要将我焚化在他的胸怀中:“我要你世世常伴。”
他的声音将我身上最后一丝抗争的气力抽走,我哆嗦着拽紧他的衣襟,一股湿热从心底泛上来,涌到眼里,滚滚地夺眶而出。
“师傅……”这一瞬,我竟顾不得理会他究竟是不是我熟悉入骨的师傅。
头顶突然光影一晃,不知什么物件砸落在我肩头,又蹦到了地下。我忍不住一惊,被锢住的身子刹那得了自由,大片新鲜的空气涌过来。
只是轻轻一砸,并无痛感,我顺手摸了摸受砸的左肩,摸到一手的烛油。抬头一望,一枝五头的大烛台上缺了一截蜡烛,缺了的那截正在我脚边歪着。想来是方才扎挣得厉害,不慎碰了烛台座,恰有一支蜡烛坠了下来。
因这截蜡烛,我从那令人骇怕又迷乱的胸怀中脱开身。拔腿刚想要从这屋子里逃出去,却见师傅靠在墙边,吃痛地捂着肩膀。
不管他是不是我师傅,终究是一模一样的身姿,一模一样的面容,我岂能撇下他独自受痛,自顾自地跑开去。更何况虽然他从不肯承认,但每回该我受的痛,都教他担下了。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除了发红,毫无伤痛的左肩,鼓起勇气上前想验看他的肩头,可手抬到他肩膀处,却又僵滞了。
我教烛火砸中的,是左肩,而他此时按住的,却是右肩。
我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苏玉汝眉上的那颗大红痣,我不曾记错,确是长在左眉骨上。白日里也不曾看错,那痣分明是到了右眉上。
只有镜中像才会颠倒左右,我惊恐万分地转眼去看屋子角落里搁着的玉镜台,苏玉汝癫狂,师傅言行怪异,他们皆颠倒了左右,可见皆与那玉镜台有干系。
倘若,我白日里所见的苏玉汝并非她本人,而是镜像中人,那么现下眼跟前的师傅,难不成亦是镜像中人?
“阿心。”原本倚墙而立的师傅向我走近了两步,他的手已从吃痛的肩膀上挪开,看起来仿佛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每向我走一步,我便恍恍惚惚地往后退一步,心里不住地同自己说:他不是我师傅,他是镜中来的不知什么人。可每暗念一回,又不禁推翻自己的想法:他若不是师傅,又怎会替我受痛楚。
我退到了门边,后背抵住了门,再无处可退。他停下脚步,灯火在他脸上映出了怜惜和小心,只有师傅才会有的神情,但眼中又较平素里多出了几分别样的纠葛。
“阿心,对不住,师傅唬到你了,是师傅的不是。你莫怕,莫怕……”他又向我迈近了一步:“你应下师傅,那镜台,莫再来瞧它,千万千万。”
其实,大惊了这么一场,我早已忘了为何深夜跑来师傅房中,此时他提起方才想起初衷。我哪里还敢去瞧一眼玉镜台,苏玉汝的诡异形状便罢了,连师傅也……
我忙使劲点头,一转身,打开房门,赤着双足奔回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