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淡道:“别无选择。”
“好个别无选择。”甘苗慢条斯理地替自己斟了杯茶,眼角笑意,她说,“我给你个选择,你是想去了脑袋变得和外面那群人一样,还是冲出门去试试看会死得多难看?”
青画闭上了眼——她当然知道甘苗不是在开玩笑,门上的彩蛛她认得,是一种产在极热之地的食肉蛛,她此刻身上没有好药,只要被被它咬上一口,就算是十个青画都活不了的。两条路,一条早死,一条受尽折磨而死。她问她,选哪个?
不论她选哪一个,都是一个死。
青画缓缓睁开眼,对着甘苗扬了扬手,笑了,她清声道:“你是要一个死人,还是一个让你杀得有价值的人?”她的手里是她仅剩的毒药,威胁甘苗的却是她自己的性命。她赌,赌她不会甘心让到手的猎物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世上能杀人的东西多得很,但是能让她费尽心机得到的人偶却只有她一个。与其被逼着做出无论哪个都是死路一条的抉择,她宁可把这抉择还给对方——
甘苗一愣,忽而笑出了声,“你居然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是不是太过天真了?”
“是。”青画冷笑,手指稍稍用力,纸包发出轻微的声响,只要她再用上一分力,指甲就会划破掌心。人一死,不管身体里有多么宝贝的东西,都会随之灰飞烟灭,这一点向来甘苗会比她清楚。
良久的沉默。
“你想要什么?”末了,甘苗笑了。
“先放了柳叶他们。”
“好,成交。”
扯线的木偶制作尚且需要许多道工艺,民间有传闻,为了个木偶以“灵魂”,还会有个“开魂”的仪式。而甘苗所做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木偶,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偶,自然要比木偶来得繁杂。于此,青画才得了半天时间的修养。
半天后,开魂准备妥当,依旧是几个穿着笨重的人找了根绳子把她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他们的手脚都很僵硬,眼神无光,凑近了连呼吸都没有。
青画逼自己不战栗,尽量让的手脚不至于被绑得毫无挣扎的余地。
“那三人已经上船。”临走,甘苗淡道。
“多谢。”
青画被推到哦房门外头一处高地之上,高地上绑着一根木桩。青画就被那些人偶绑到了木桩之上。烈日炙烤着大地,风带不来一丝清凉,青画却浑身发寒,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甘苗如她所料没有跟上来,周围把守的只有三个人偶。如果要逃跑,这时候是再好不过的了……
唯一剩下的那包毒药能让生物画腐,青画小心翼翼地在纸包上扯了一个洞,一点一点转着微小的角度,尽可能地避开另一只手,把毒药洒在那绑着她的绳子上。手不可避免地沾到了药粉,火辣辣的疼,她咬咬牙继续,一点一点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已经开始晕眩,绑着她的绳子终于断了。
人偶不聪明,不能从细微的地方看出绳子断裂,他们只要她仍旧维持着本来的姿势就不会发现。她借着木桩稍稍恢复了点力气,瞅准了一个时机,把剩下的药粉对着人偶奋力洒去!虽然他们不会中毒,但是这药粉至少可以腐蚀了他们的眼睛。
人偶一个个开始动了,却是相互碰撞找不到方向。青画就趁着这个时机掉头就跑——穿过小溪,穿过芦苇海,她一路急急忙忙奔跑,心惊胆栗。终于,芦苇的尽头已经在前面。
“香儿!”
青画急急忙忙喊,却没有见到那小小的女孩出现。她也许是睡着了,也许已经不在原来躲藏的地方,不管怎么样,她都得找找……“香儿!你在吗?”她翻遍了那周围,依旧没有看到一丝痕迹。看样子,香儿已经的确不在那儿了。
青画急急往前跑,很不期然地脚下一软,浑身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栽倒在地上。顿时,她疼得眼里都起了花,耳鸣不断。这一跤来得有些蹊跷,青画只觉得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轻飘飘得如同棉絮一般。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脱了鞋袜去查看脚腕——那儿果然有个青色的印记,不痛不痒,模样却异常的狰狞。
那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只是本能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远处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想必是追赶的人跟来了。青画不敢久留,匆匆忙忙穿上鞋袜,咬咬牙站起身继续向前跑,几乎是同时,一个兴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姐姐!姐姐在这里!”
是香儿,还有……陪在她身边的那一抹绛紫。
“姐姐!”
香儿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死死抱着青画的腰肢不肯放手,一张小脸已经哭得脏兮兮的,眼睛泛红,“姐姐,天都快黑了,你还不来……”
“我没事。”青画轻声安慰,目光却锁在不远处站着的那一抹绛紫身影上。他站在那儿,没有一点言语却透着一股天性的威仪。这样的人也许天生就是王侯将相,也许生来就比常人高上那么几寸。就是那几寸的高,让他能踩世人如蝼蚁。
“青画。”他低眉轻声开了口,两个字,无比的清晰。
“姐姐,哥哥在找你。”香儿泪眼汪汪地从她腰间抬起头,“哥哥一直在找姐姐。”
找到了,又如何呢?青画冷笑,与墨云晔隔着短短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了,拉着香儿往前走。
“青画……”他似乎只会讲这两字,同样呢喃一般的口气,同样温润如水的眉眼。
青画本不算理会,只是没走几步,就发现堵截的人已经在她耽搁的这短短时间里把这片芦苇层层包围起来了,她……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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