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被书闲牵着手走到了墓陵之前,看着来来往往不多的几个宫女太监把果盘祭祀之品搬到了规模盛大的陵墓之前,又点了几根蜡烛,往陵墓周围洒了香笺与寓意吉祥的凌荣花。墨云晔就站在陵墓之前,书闲与昭妃在他身边各站一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跪拜之礼。而墨云晔却站在他们后面一步之遥的地方,过了几许才跟着跪了下去,朝墓陵微微颔首。
皇家祭祀是天子之祭,自然是个盛大的仪式,只是普通人不知晓的是,天子忌日从来都是有两个,一个是真祭,一个是官祭。官祭是百官群臣集体朝拜祭祀,场面非凡,而真祭则是像今天这样,皇家亲子轻装便车行家祭。
朱墨皇家祭祖,青画一个邻国的郡主是不能站到队列里去的,照理她也不用行跪拜礼。几个太监就把她带到了陵墓的另一端一处凉亭里,碎碎念着让她不要乱跑,小心摔着。
凉亭比陵墓高出一截,青画远远看着,眼色凌厉。
照理她是没资格跟着墨轩皇帝一道出来行这祭祖之礼的,她知道,墨轩这么做的缘由只可能是一个——他想把她带到墨云晔身边。他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做一场好戏给他看,证明她够资格与他一起谋事。而她……也已经准备好了,宁锦和墨云晔的这场赌局,其实早在青云皇宫再相遇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局。
一场祭祀,花了约莫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墨轩与墨云晔也都到了凉亭之内。宫女太监们在石桌上摆开了几个小点心和一壶酒,墨轩与墨云晔一派和合地坐在石桌边上,把酒言欢。
酒到半酣,墨云晔忽然道:“听说贤妃最近染了风寒?”
书闲红了脸,唯唯诺诺地拉着青画的手站在墨轩身边。末了,墨轩笑道:“爱妃已经无妨,只是……怕是这次不是风寒。”
墨云晔眉梢一挑,一折纸扇轻轻合上了:“陛下的意思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宵小之辈使了些法儿,贤妃倒是没事,只是……”墨轩看了一眼青画,沉吟半响才道,“吓坏了品香郡主。她这几日都吵着要回青云。”
“是么?”
墨云晔轻笑,纸扇在他手里被轻轻打开了,他的眼色如琉璃,清清淡淡地瞥向青画。
青画咧着嘴扯着书闲的衣袖蹭了蹭,不去迎他的目光,视他的目光为无物。她已经彻彻底底想通了墨云晔的意思,使了劲儿去配合他。他说她疯癫地整日吵着回青云,如果她真吵了起来,那也太巧合了,一个傻子首先的特征是言不符实。她瘪着嘴抱紧了书闲的胳膊,把头埋进了她的臂膀里,嘿嘿直笑。
“青、云”
书闲揽着她无奈地笑:“画儿,别闹。”
墨云晔斟了杯酒轻轻品了一口,淡笑道:“既然如此,如果品香郡主不嫌弃,可以去我府上小住几日。”
墨轩笑道:“七皇叔美意,侄儿谢过了。”
从始至终,青画都没有看上墨云晔一眼,她只是静静听着他平平淡淡和煦文雅的声音,压抑住心里不断扩大的疑虑——墨轩这一招实在不算什么高招,他想把她送到摄政王府去是摆明了的事情,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墨云晔会如此配合。他是个聪明极致的人,不会听不出墨轩那不算聪明的伎俩。
青画有些疑惑,她压着自己的目光逼自己露出副迷蒙的样子抬起头,没想到正对上了墨云晔含笑的目光。
他轻道:“品香郡主,就请到寒舍小住些日子罢,可好?”
书闲手颤了颤,抓住了青画的肩膀,她盯着青画的眼轻声问她:“画儿……你,想去摄政王府吗?”
青画甩甩手直笑:“嘿嘿,王府”
书闲沉默不响了,瞅了墨云晔一眼,目光中有一点点的晦涩,有一丝丝怅然,最后停在了青画脸上——她终于还是没有笑,只是眼里有着浓重如乌云的矛盾,她闭上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好好照顾自己。”她说。
青画却只是傻笑。
她不能表现出半分异样。书闲对墨云晔的感情,她懂。只是……这不是一场感情的角逐,这是一场孽缘,一场迟到六年的审判。书闲的照顾,她只能感激在心里,尽最大的力阻止她陷进去是最好的报答。
墨云晔低眉浅笑:“品香郡主,你可以称在下一声云晔。”
青画也在笑,却不答。
这一场的赌局,终究是开始了。